白起眼中的惊骇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取代。他后退半步，声音沙哑：“玖玖，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也比我想象中……更会惹祸。”
“所以，我猜对了？”白玖玖的心沉了下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变冷。
虽然是她自己问出口的，可当答案几乎被证实，那种冲击力还是让她有些站不稳。三长老白箬莱，青丘位高权重的长老，竟然真的敢插手人间皇朝的储位之争，甚至不惜用咒毒害死皇妃！
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你不用知道这些。”白起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吃痛，“你只要知道，你被逐出青丘，或许是件好事。离了那个是非之地，你才能活命！”
“活命？”白玖玖自嘲地笑了，“师兄，你觉得我现在是在活命吗？我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而算计。而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她甩开白起的手，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当初我被诬陷，你们每一个人都站在白清清那边。现在你又来告诉我，这是为了我好？白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白起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愧色。他痛苦地闭上眼：“玖玖，我……对不起。当初的事，是我无能。”
“我不要听对不起！”白玖玖逼近一步，“我要知道真相！三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宫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冒着触犯天条的风险？”
“我不能说！”白起猛然睁眼，眼中满是血丝，神情近乎崩溃，“说了你就会死！玖玖，算我求你，忘了这件事，忘了青丘，好好在京城当你的酒楼老板，行吗？”
看着他这副模样，白玖玖心头一颤。她认识的白起师兄，向来是温润沉稳的，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这背后藏着的秘密，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师兄，”她放缓了语气，“你告诉我，这件事，除了三长老，还有谁知道？”
白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飞快地塞进白玖玖手里：“这里面是一颗清心丹，能掩盖你身上的妖气。那个叫燕北月的天师不简单，你千万小心。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他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的拐角。
白玖玖愣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余温的布包。
清心丹……
她苦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关心她的安危。可他越是这样，白玖玖心里就越堵得慌。
那种被巨大阴谋笼罩，却又无力挣脱的感觉，让她几乎窒息。
忽然，她想起还在松鹤楼等她的夜霖珏，心里一个激灵，赶紧转身往回跑。
回到松鹤楼的雅间，桌上的菜已经凉了。夜霖珏正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福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看见白玖玖回来，夜霖珏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回来了？我还以为松鹤楼的茅房是金子做的，让你流连忘返。”
“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多待了会儿。”白玖玖拉开椅子坐下，心虚地不敢看他。
“哦？是吗？”夜霖珏放下茶杯，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我看你气色红润，脚步轻快，不像是肚子不舒服的样子。”
白玖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上的松鼠桂鱼呢？”她强行转移话题，拿起筷子在桌上扫了一圈。
“你一走，菜就上了。我看你迟迟不回，就让福禄撤下去了。”夜霖珏说得理所当然。
白玖玖：“……”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走吧。”夜霖珏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去哪儿？”
“回府。”他丢下两个字，径直朝外走去。
白玖玖只好跟上。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夜霖珏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白玖玖知道，他生气了。
回到七皇子府，夜霖珏直接进了书房。白玖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殿下……”
夜霖珏没理她，自顾自地在书案后坐下，拿起一卷书册翻看。
白玖玖在他对面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夜霖珏翻过一页书，依旧没看她。
“我只是……去见了一个故人。”白玖玖小声说。
夜霖珏翻书的手一顿。
他终于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锁定她：“故人？哪个故人需要你偷偷摸摸地去见？”
“他……”白玖玖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那个叫白起的青丘弟子？”夜霖珏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白玖玖感到一阵寒意。
她猛地抬头，满眼震惊：“你怎么……”
“你真当我的暗卫是吃素的？”夜霖珏冷笑一声，“从你出门开始，就有人跟着你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宁愿相信一个当初对你见死不救的师兄，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白玖玖被他说得面色发白，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夜霖珏心头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些。他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她面前，抬手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珠。
“我不是在怪你。”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只是……担心你。”
温热的指腹擦过脸颊，带着一丝粗粝的薄茧，让白玖玖的心跳漏了一拍。
“玖儿，我知道你想查清当年的事，想报仇。但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既然能把手伸进皇宫，能让青丘长老为他们办事，其实力远非你我能轻易撼动的。”夜霖珏捧着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去查，只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可我……”
“没有可是。”夜霖珏打断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的仇，也是我的仇。从今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冒险。要去哪里，做什么，必须告诉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白玖玖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慌乱的影子。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夜霖珏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松开手，退后一步，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松鹤楼的菜，本王一口都没尝到。”
白玖玖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转身走回书案后，才反应过来。她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书房。
靠在门外冰冷的墙壁上，她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人妖殊途……
这四个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