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
安淮葶竹和房错野脸上的忧色不似作伪,显然事情有些严重。
她看着二人,神色平静,将自己从湄翠那里得知的,关于那木拓海庇护邪教一事,简略地与二人说了一遍。
听完柳如烟的叙述,安淮葶竹与房错野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
“这可如何是好!”安淮葶竹的眉头紧紧蹙起,握着柳如烟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柳妹妹,你这次,恐怕是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房错野也叹了口气,接口道:“那木拓海,绝对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倒台的。”
他看着柳如烟,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开始解释起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西楚现在的皇位,本该是那木拓海的。”
“那木拓海是老皇帝最喜爱的皇子,极其宠爱,文治武功,皆是上上之选。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的西楚国主。”
“但是,在那木拓海最鼎盛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房错野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将皇位,让给了他那个当时并不起眼的哥哥,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那木景湛。”
柳如烟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讶异。
主动让出皇位?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出的事。这其中,必有隐情。
“没人知道他当时为何会这么做。”房错野摇了摇头,“但老皇帝对他此举,却是又感动又愧疚。临终之前,老皇帝还特意颁下了一道圣旨。”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
“那道圣旨,给了那木拓海,五块免死金牌。”
“五块!”安淮葶竹在一旁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可是五块啊!足以让他犯下任何滔天大罪,都能安然无恙。”
五块免死金牌,这几乎等同于一张,永远不会被清算的护身符。
“这些年,当今陛下,总觉得亏欠了自己这位皇弟,便将兵权、财权,很多重要的权力都交给了那木拓海。”
“导致现在,那木拓海虽然明面上只是身居三品将军之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朝中的势力,早已是超一品的存在。军中上下,更是有无数他的心腹。”
房错野看着柳如烟,苦涩地说道:“所以即便我们知道他与邪教有染,也根本动不了他。甚至,连陛下都未必会动他。”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死局。
一个手握重兵,背景深厚,还有五块免死金牌护身的权臣。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打倒?
说到这里,安淮葶竹和房错野都看着柳如烟,眼神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在他们看来,柳如烟得罪了这样一个权势滔天,又手握五块免死金牌的人物,几乎是陷入了一个必死的绝境。
然而就在这紧张压抑的气氛中,书库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奕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柳如烟,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顺利的信号。
柳如烟看到他的眼神,心中大定。
她转过头,看着依旧满脸愁容的安淮葶竹夫妇,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姐姐,房大人,你们不必如此担心。”
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自信,仿佛那权势滔天的尚将军,在她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想要制衡那木拓海,我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安姐姐你的父亲,当朝丞相大人。”
安淮葶竹和房错野闻言,都是一愣。
“但是,”柳如烟话锋一转,“丞相大人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西楚的朝局。他老人家深谙官场之道,显然不适合现在就与那木拓海,发生正面的冲突。”
“这无异于让整个西楚朝堂,提前陷入党争的内耗之中,对谁都没有好处。”
房错野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柳如烟分析得没错,这确实是为官者的老成之见。
“所以,”柳如烟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让奕辰,去寻了另外几个人。”
“西楚上书阁的院长,般若寺的主持,还有前丞相之子,现任的史官,子辰开明。”
她每说出一个名字,安淮葶竹与房错野的眼睛,便亮一分。
上书阁,执掌西楚文运,桃李满天下,其院长更是德高望重,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般若寺,乃西楚佛门领袖,信徒无数,影响力遍及朝野。
而那位史官子辰开明,其父曾是与安淮葶竹父亲分庭抗礼的前丞相,门生故旧遍布朝堂,虽然如今退下,但影响力犹在。
子辰开明本人,更是掌管着史笔,代表着清流与公议。
这三方势力,任何一方,都足以让那木拓海感到忌惮。
“我让奕辰,给他们带去了一份疑似邪教人员的名单。”柳如烟缓缓说道,“由奕辰前去商谈,让他们三方联手,以清查邪教为名,对那木拓海的势力进行制衡,从而保下我。”
“所以,那木拓海那边,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书库之内,一片寂静。
安淮葶竹与房错野,呆呆地看着柳如烟,大脑,一时之间,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们还在这里,为了柳如烟的安危而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可柳如烟,却早已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布下了一个足以撼动西楚朝局的惊天大棋。
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这两个词,瞬间,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他们还要年轻许多的女子,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敬佩”的情绪。
过了许久,房错野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叹服。
“柳姑娘,当真是……女中诸葛。”
安淮葶竹也终于放下了心,她拉着柳如烟的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与骄傲。
然而,他们心中的那块大石,才刚刚落下。
书库之外,一个下人便又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
“大人!夫人!大王子殿下……就在前厅了!”
那下人喘着粗气,急声道:“说是……说是来找……柳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