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柳如烟正与楼主韩月奴相对而坐,二人讨论着柳如烟对所学武学的运用。
门外传来了小翠清脆的禀报声。
“楼主,小姐,外面有自称是阴阳家昭冥的人,指名要见小姐。”
阴阳家?
柳如烟抬起眼,看向韩月奴,后者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阴阳家向来超然物外,极少与江湖势力往来,今日怎会突然到访?
韩月奴沉吟片刻,对着门外平淡地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
小翠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引着三道身影走了进来。
三人皆身着阴阳家特有的,绣着星辰云纹的深色长袍。为首的正是昭冥,他面容沉静,气息比之上次南诏一别,更显凝练。
然而韩月奴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的两人身上。
她缓缓起身,对着那二人微微颔首。
昭冥身后的两人,立刻上前一步,对着韩月奴恭敬地行了一礼。
其中一人年纪稍长,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得如同星空,另一人则气质清冷,容貌俊美,周身散发着如同月华般皎洁而又疏离的气息。
柳如烟见状,也随之起身。
她心中了然,今日这阵仗,想见自己的恐怕不是昭冥,而是他身后这两位真正的大人物。
“在下阴阳家新任水镜执事,见过韩楼主。”那名年长的清瘦男子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感,“这位,是我阴阳家地位等同副家主的月司谕。”
月司谕也对着韩月奴与柳如烟微微颔首,姿态谦和,并无半分倨傲。
韩月奴正要开口说些场面话,还未等她与柳如烟做出更多的反应,下一瞬,那让她们二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昭冥、新任水镜执事,以及那位地位尊崇的月司谕,这三位代表着阴阳家的人物,竟是齐齐后退一步,整理衣袍,然后在柳如烟与韩月奴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对着柳如烟单膝跪地!
“咚”的一声闷响,三人的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坚硬的地板之上。
整个静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韩月奴的瞳孔猛地一缩,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执掌璇玑楼多年,见过无数大场面,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阴阳家,那可执掌道界牛耳的庞然大物!即便璇玑楼如今勉强挤入一流势力之列,在这种存在面前,也依旧如同初生的婴孩。
他们……为何要行此大礼?还是对着如烟?
柳如烟同样心神剧震,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三人手中捧着的东西上。
新任的水镜执事,双手之上,捧着一截半尺长的枯木。那枯木通体焦黑,布满了干裂的纹路,看似早已生机全无。但柳如烟凝神细细感受,却能察觉到,在那枯死的表皮之下,竟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顽强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倔强地燃烧着。
昭冥的手中,则是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灯盏的造型极为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其上的灯焰仅如豆粒大小,昏黄微弱。然而,任凭窗外的微风如何吹拂,那豆大的火苗,却始终稳定地燃烧着,没有丝毫的摇曳,仿佛它燃烧的不是灯油,而是某种永恒不灭的信念。
而那位地位最高的月司谕,双手之上,则捧着一卷轴和一枚大印。卷轴之上,以一种极其特殊的丝线,绣着一幅星图。那并非完整的星空,而是聚焦于一片原本暗淡的星域。其中,一颗星辰被特意用一种能够自行发光的绣线标出,使得它在那片暗淡的星域之中,显得比其他所有星辰都更为熠熠生辉。
“我阴阳家老祖与太一家主,动用大推演术,得见天兆,自当顺应。”
月司谕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清晰而又郑重。
“世间良材,若孤立无援,易折于风雨;而神鸟青鸾,亦需梧桐方可栖息,绽放华彩。”
他抬起头,那双清冷而又真诚的眸子,直视着柳如烟。
“故,我阴阳家,特来与璇玑楼结为同盟。”
“此印,为阴阳家同盟之印。”
“自今日起,皆任凭柳姑娘差遣。”
任凭差遣!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韩月奴与柳如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韩月奴率先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谨慎:“月司谕,水镜执事,还有昭冥小友,三位请先起身。”
“阴阳家乃当世显学,执道界牛耳,我璇玑楼不过初具规模,何德何能敢受贵派如此‘差遣’二字?”
“此事……事关重大,请恕韩某需问个明白。”
月司谕等人闻言,从容起身,姿态依旧恭敬,并无半分倨傲。
月司谕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月华流淌,清冷而真诚:“韩楼主过谦了。我等所见的非是璇玑楼当下之规模,而是柳姑娘未来之‘大势’。”
“我阴阳家大推演术,窥见的并非当下片刻之光影,而是时光长河下游的磅礴浪潮。”
他的目光转向柳如烟,变得更加深邃。
“老祖与家主所见,乃是一股已无可阻挡的洪流。而柳姑娘,正是那引领潮头之人。”
月司谕的声音清冷而又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在静室中缓缓回荡。
“我阴阳家不求主导潮流,只愿顺应天道,在浪潮升起时略尽绵薄之力,为其疏导方向,避免不必要的曲折。这‘任凭差遣’,并非虚言,乃是我派顺应天意之决心。”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仿佛能看透时间的迷雾,直抵未来的彼岸。话语中的诚恳与决绝,让韩月奴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大势?洪流?引领潮头之人?
这些词汇太过宏大,也太过虚无缥缈。但从阴阳家这位月司谕的口中说出,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