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的震动像是某种巨兽的心跳,一下下敲在人的脊椎骨上。活人俑胸口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正将它们残存的意识往某个点牵引。
“快走!”冉光荣一把拽住陈清雪的手腕,哭丧棒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光。尘土飞扬中,几具靠得最近的活人俑突然僵住,黄金眼里的光暗了一瞬。
“它们在等什么?”刘淑雅咬碎一颗齿轮,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我闻到了……时间的味道。”
“别废话!”陈清雪甩开冉光荣的手,刀锋一挑,斩断了又一个活人俑的眼球。她能感觉到那股记忆还在体内翻涌,那个女人的痛苦、挣扎、不甘,全都变成了她的负担。
龚长兴的人皮鼓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灵魂。他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不对劲……这些活人俑……它们不是被造出来的。”
“什么意思?”冉光荣一边后撤,一边用乾隆通宝测算方位。
“是被‘唤醒’的。”龚长兴的声音有些发抖,“它们……曾经是我戏班子里的人。”
空气瞬间凝固。
“你疯了吧?”刘淑雅冷笑,“你戏班子哪来的日本人?”
“我不知道……但鼓告诉我,它们认得我。”龚长兴的眼神开始涣散,“二十年前,我根本不是幸存者,我是他们的一部分。”
话音未落,地宫中央的地面轰然塌陷,一个漆黑的井口显现出来,边缘刻满了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
“时空井。”冉光荣低声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活人俑的脚步停了下来,黄金眼齐刷刷转向井口,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这东西……吞过守界人。”陈清雪看着井口,眉心一跳,额头隐隐作痛。她似乎听到了某种低语,从井底传来,声音很轻,却直击心底。
“那就别让他们得逞。”冉光荣咬破指尖,在哭丧棒上画了一道血符。
符光一闪,整个地宫都震了一下。活人俑的动作再次迟滞。
“现在不走,等下就来不及了!”陈清雪当机立断,率先跃向井口方向。
井口上方,隐约浮现出一排字——
【守界人名录】
名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有的已经模糊不清,有的还在微微闪烁。最下方有一个名字,正在逐渐淡去。
“陈清雪”
她心头一震,脚下一滑,差点跌入井中。
“你怎么了?”冉光荣拉住她。
“那上面……有我的名字。”她抬头,眼神复杂。
“当然会有。”冉光荣平静地说,“你是守界灵真身。”
“你怎么知道?”她皱眉。
“因为你刚触碰名录的时候,耳后出现了罗盘轮廓。”他笑了笑,“我猜,你很快就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了。”
陈清雪没说话,只是盯着那行字,直到它彻底消失。
“名单上还有别的名字。”刘淑雅凑近看,“这个……‘冉某’,后面怎么没有姓?”
“那是我。”冉光荣淡淡地说,“还没写完的那个。”
“什么意思?”刘淑雅愣住。
“意思就是,我还没死。”他转身,看向井口,“但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喂,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晦气?”龚长兴皱眉。
“这不是晦气,这是宿命。”冉光荣抬起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掌心旋转,“你们先下去,我来断后。”
“你想干嘛?”陈清雪警惕地看着他。
“族中禁术,召唤二十岁的自己。”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时候的我,还没被雷劈过,也没见过火烧全家。”
“你疯了吗?”陈清雪瞪大眼,“这种时候玩双重人格?”
“这不是人格分裂。”他轻轻一笑,“这是真正的守界人。”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一枚铜钱拍在井沿上,口中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
井口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
下一秒,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是个年轻人,穿着旧式的灰布长衫,脸上还带着少年气,耳后的疤痕还未愈合,鲜红如血。
“你好。”年轻的冉光荣冲众人点头,“我是过去。”
“你是未来。”现在的冉光荣看着他,语气平静,“帮我守住这里。”
“没问题。”年轻冉光荣握紧哭丧棒,眼神坚定。
陈清雪看着两人,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年轻冉光荣的手。
真实存在。
“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她喃喃。
“是的。”年轻的冉光荣笑了笑,“但他比我更苦。”
现在的冉光荣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耳后的疤痕。
“该走了。”他对陈清雪说,“井底有钟声。”
“钟声?”她皱眉。
“是命运。”他答。
陈清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冉光荣,然后纵身跃入井中。
刘淑雅和龚长兴紧随其后。
井口开始缓缓闭合,符文逐渐熄灭。
年轻的冉光荣站在井边,哭丧棒横在胸前。
“来了。”他低声说。
井底传来一声钟鸣,回音中夹杂着一句话——
“你们终究逃不过命运。”
井口彻底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