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的青铜俑在一阵沉闷的响动后碎裂成块,尘土簌簌落下,像是有人从地底翻身。冉光荣蹲下身,指尖抹过一块残片边缘,那上面还残留着未干透的墨迹,暗红得像凝固的血。
“不是新鲜玩意儿。”他低声说,“至少五十年了。”
陈清雪站在他身后,手搭在开山刀柄上,目光扫过甬道深处。这里比之前的迷宫更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都像是用利器硬生生剜出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味,像是某种香料混着腐烂的气息。
“往生道。”彭涵汐摘下眼镜擦拭,语气有些发涩,“专门用来封印那些不该存在的人。”
“比如?”刘淑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正低头啃食墙缝里的碎屑,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绿光。
“比如……被时间抹去的存在。”彭涵汐没再解释,只是将玳瑁老花镜重新戴上,夹层里的平光镜反射出一丝冷光。
冉光荣站起身,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轻轻一晃,铜钱落地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排列成一个稳定的三角阵型。他点了点头:“走。”
几人沿着甬道缓步前行,脚步踩在青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墙壁上的符文开始隐隐发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们听。”陈清雪忽然停下脚步。
细碎的敲击声从前方传来,节奏不快,却带着某种规律。像是钉子被锤打进木头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来自地底。
“是钉钉子?”刘淑雅皱眉,“谁会在这种地方钉东西?”
“镇魂钉。”彭涵汐的声音低沉,“传说中,每一枚钉子都钉住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灵魂。”
话音刚落,甬道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圆形石室出现在眼前。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铜柱,四周石壁上嵌着二十八枚铁钉,每一枚都泛着乌黑的光泽,钉头刻有不同生肖,钉尾则连着一条铁链深入墙体。
“北斗七星。”彭涵汐走近几步,仔细辨认钉列排列,“但……这不对。”
“怎么?”冉光荣问。
“这是我家老爷子的生辰八字。”彭涵汐的手指停在其中一枚钉子上,眼神复杂,“完全吻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苦味,像是烧纸的味道混着血腥气。陈清雪走上前,伸手握住其中一枚钉子,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金属,钉孔便渗出一股黑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地上。
“啊!”她猛地缩回手,可已经迟了。
黑血落地瞬间,幻象浮现——
黎波的脸出现在钉孔中,年轻时的模样,满脸惊恐,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听不清。
“他在求救。”刘淑雅喃喃自语,“他被困在了过去。”
“不止是他。”彭涵汐盯着另一枚钉子,“还有更多人……都被钉在这里。”
“我们要怎么做?”陈清雪咬破舌尖,逼出一口鲜血,在地面画出血符阵,将几人的意识连接在一起,“别被拉进去。”
“我先试试。”冉光荣抽出哭丧棒,轻点地面,三枚乾隆通宝在阵中微微颤动,形成一道屏障。
可就在这时,钉孔中的黑血开始扩散,迅速蔓延至整个石壁,血雾腾起,视线模糊间,众人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1997年的津门医院,一间手术室里,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围在手术台前,正在操作什么。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女人,手腕戴着翡翠鸳鸯佩,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是我母亲。”陈清雪瞳孔收缩,喉咙发紧。
“不,”彭涵汐的声音低沉,“是你的母体。”
画面继续推进,医生们开始进行剖腹产,胎儿取出时,嘴唇有一道明显的裂痕。镜头缓缓上移,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低头记录数据,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是……”彭涵汐瞪大眼睛,“我爸。”
画面戛然而止,钉孔恢复如初,血雾散去,众人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父亲?”陈清雪看向彭涵汐。
“二十年前的他。”彭涵汐点头,手指微微颤抖,“原来他早就参与了这件事。”
“我们不是来回忆过去的。”冉光荣收起哭丧棒,“是要找出真相。”
“真相就在这些钉子里。”陈清雪深吸一口气,“但我们不能一个个拔。”
“也不能全留着。”冉光荣补充,“它们钉住的不只是灵魂,还有因果。”
“那就选一个。”陈清雪再次伸手,这次她选的是最边缘的一枚钉子,生肖为鼠,钉尾连着的铁链延伸向墙体深处。
她用力一拔,钉孔立刻涌出大量黑血,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
画面再次闪现,这一次,是一群穿着童军制服的孩子,站在一座废弃工厂前,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他们手中拿着铜铃,齐声唱着:
“鸳鸯断,血脉断,红绳绕,命归还……”
画面定格在其中一个孩子身上,他的脸,赫然是二十年前的黎波。
“这就是你当年看到的东西?”陈清雪低声问。
钉孔中的影像没有回答,只是重复播放着那段画面,直到钉身彻底拔出,黑血停止流出,画面才彻底消失。
“这不是记忆。”刘淑雅突然开口,“是现实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冉光荣皱眉。
“我们刚才看到的,不是过去。”她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绿色液体,“而是现在。”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这是现在……”陈清雪抬头看向钉孔,“那黎波到底在哪里?”
钉孔中最后一滴黑血缓缓滑落,滴在她的鞋面上,晕开一道扭曲的痕迹。
“他还在……”彭涵汐低声说,“等我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