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踩在青砖上的回音尚未散去,四周的空气却陡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呼吸。冉光荣猛地站定,三枚铜钱在掌心微微发烫,排列成一个三角形,尖角直指前方。
“不对劲。”他低声说,眉头拧成一团。
陈清雪站在他身侧,指尖还残留着镇魂钉拔出时沾上的黑血,那股腥气像是渗进了骨缝里,挥之不去。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痕,那里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不是幻象。”她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是实的。”
彭涵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掠过一丝不安:“黄泉路……不该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彼岸花丛忽然无风自动,一朵接一朵的红花在夜色中摇曳,如同燃烧的火焰。远处传来低沉的鼓声,一声,又一声,节奏缓慢却带着某种催命般的压迫感。
“人皮鼓。”刘淑雅舔了舔嘴角,绿光在她唇边一闪而过,“夜航船的老把戏。”
冉光荣没再废话,哭丧棒往地上一杵,三枚铜钱齐齐震动,指向花海尽头。他抬脚迈步,脚下青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是踩在枯骨上。
“跟紧点。”他头也不回地说。
陈清雪握紧开山刀,刀柄上的符文在夜色中泛起微光。她的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划,一滴血落在掌心,迅速晕开成一道模糊的符纹。
“我还能撑住。”她低声自语,咬破舌尖,逼出一口血雾,将妖气压回体内。
花海深处,鼓声越来越近,像是从地底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苦的味道,混杂着香灰和腐肉的气息。
“这味道……”彭涵汐皱眉,“是祭祀残留的魂气。”
“他们在这里做过祭天阵。”冉光荣沉声说,“不止一次。”
刘淑雅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伸手扒开一丛彼岸花,露出一根半埋在泥土中的花杆。她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绿色液体顺着嘴角流下,眼神瞬间变得恍惚。
“二十个……”她喃喃道,“二十个孩子,腕上有烟嘴的印记……”
“夜航船用他们做祭品。”陈清雪咬牙,“每次仪式,都要死人。”
“不止是死人。”冉光荣蹲下身,用哭丧棒挑起一根铁链,链子末端拴着一块残破的布片,上面依稀可见“2007”几个数字,“这是施工图上的红线标记。”
“2007年?”彭涵汐瞳孔一缩,“津门老城区改造?”
“没错。”冉光荣站起身,将哭丧棒扛在肩上,“那时候的施工队,不是失踪就是疯了。”
“所以……”陈清雪望向花海尽头,“这里不是灵界,是现实的投影。”
“黄泉路引祭天阵。”彭涵汐轻声道,“他们用活人血气打通阴阳,把现实的一部分变成了灵界。”
鼓声突然一停。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彼岸花丛猛然燃烧,火光冲天而起,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爸……?”陈清雪瞳孔骤缩。
火焰中,一个男人站在忘川边上,身穿警服,满脸焦黑,正缓缓向水中走去。
“这是……”她喉咙发紧。
“是幻象。”彭涵汐迅速摘下眼镜,锁阳蛊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别看他的脸。”
可陈清雪已经动了。
她冲了出去,开山刀高高扬起,一刀劈向火焰中的身影。刀刃斩下的瞬间,那张脸突然扭曲,变成一张惨白的鬼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爸已经死了。”冉光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哭丧棒重重一击,将鬼影震散。
陈清雪喘着粗气,额上冷汗直冒。
“他……不是我爸。”她咬牙,“但他确实……死在这条路上。”
“你爸的魂,被钉在别的地方。”冉光荣收起哭丧棒,三枚铜钱重新落回掌心,“但这里……是他的死法。”
彭涵汐蹲下身,捡起一块焦黑的骨头,骨头上刻着一枚烟嘴印记。
“2007年6月15日。”她念出骨头上的日期,“夜航船正式启动祭天阵的日子。”
“那天……”刘淑雅舔了舔嘴唇,绿色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他们埋下了第一根钉子。”
“不是钉子。”冉光荣抬头看向花海尽头,“是往生客栈。”
“什么?”陈清雪皱眉。
“图纸上的标注。”他指了指地上残留的地图,“老戏院的位置,真正的名字叫‘往生客栈’。”
“龚长兴……”陈清雪瞳孔微缩,“他一直都知道。”
“他不是知道。”彭涵汐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是被牵着走的。”
“傀儡。”冉光荣点头,“被当年的阵法残念控制。”
“那我们现在……”陈清雪握紧开山刀。
“去找他。”冉光荣转身,三枚铜钱再次落地成阵,“往生客栈,还没关门。”
几人踏出花海,火光在身后熄灭,鼓声再次响起,节奏加快,仿佛催命的钟声。
“他们在赶时间。”彭涵汐低声说。
“我们也一样。”冉光荣迈步向前,哭丧棒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微光。
彼岸花的尽头,一座破败的戏院轮廓隐约浮现,门匾上写着两个字——
“往生”。
开山刀的刀鞘在陈清雪手中发出轻微的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着那扇门。
门缝里,一滴黑血缓缓滑落,滴在她的鞋面上。
晕开一道扭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