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尽头的空气比想象中更冷,像是从地心抽出来的寒气。冉光荣第一个踏下去,脚底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咯吱声。
“青铜。”他蹲下身摸了摸,“整条路都是用青铜铺的。”
陈清雪紧随其后,掌心那滴血还在缓慢旋转,像指南针一样指着前方。“不是路。”她低声说,“是树根。”
彭涵汐最后一个下来,扶着铁门的手指微微发颤。刚才那一幕太真实了,仿佛那个老僧真的认识他们每一个人。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走吧。”他说,“既然进来了,就别回头。”
三人沿着青铜根系向前,越走越宽,直到视野豁然开朗。
一片林地静静躺在眼前,没有风,没有鸟鸣,只有无数青铜叶片铺满地面。每一步踩上去,都会发出类似心跳的声音。
“这地方……”陈清雪皱眉,“像是被封印过。”
“不只是封印。”冉光荣捡起一片叶子,背面刻着极细的符文,“是活的。”
话音刚落,脚下骤然一震,叶片开始缓缓起伏,如同呼吸。
“动了!”彭涵汐往后退了一步。
“冷静。”冉光荣捏紧三枚乾隆通宝,迅速摆出归藏卦,“这是某种共鸣机制,可能是守界人留下的屏障。”
陈清雪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地面。金色血液一触到青铜叶,立刻化作一道光纹蔓延开来,心跳声随之减弱。
“有效。”她轻声道。
“你耳朵后面又红了。”冉光荣瞥了她一眼。
她没说话,耳后疤痕确实隐隐发烫,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就像小时候梦里,有人站在雷峰塔下对她笑。
“我们得继续往前。”她说。
林地深处,一棵巨大的青铜树矗立在中央,树干光滑如镜,枝叶间悬挂着无数铜铃,却无风自动。
“这就是目标。”彭涵汐看着星图笔记,“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里。”
“怎么进去?”陈清雪问。
“试试这个。”冉光荣掏出哭丧棒,轻轻敲击树干。
一声闷响回荡,树叶齐齐震动,空气中泛起涟漪。片刻后,树干中央浮现出一个手掌印记。
“要血。”陈清雪伸手按上去。
她的血渗入青铜,印记亮起微光,随即一道裂缝缓缓张开,露出漆黑的树洞。
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消毒水与旧书纸的味道。
“这不是普通的树。”彭涵汐凑近观察,“它内部有结构。”
“基因编辑记录。”陈清雪忽然开口,“我闻到了。”
两人同时看向她。
“刘淑雅的能力还在影响我。”她解释道,“我能‘尝’到信息的味道。”
冉光荣挑眉:“那你还等什么?”
她伸出手,指尖划过树洞边缘。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一幕画面:
一间实验室,白大褂女人正在操作台前,镜头扫过她的脸——和她在梦里见过的女人一模一样。
“只要守住这棵树,灵气就不会断绝。”女人对着镜头说,语气坚定。
画面一闪而逝。
“你怎么了?”冉光荣察觉她脸色变了。
“我妈……”她喃喃道,“她参与了这一切。”
“确定?”彭涵汐急切地问。
她摇头:“不确定,但那段记忆不是我的。”
“那就对了。”冉光荣冷笑,“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埋点前世今生。”
彭涵汐低头翻看父亲的笔记,手指突然顿住。
“找到了。”他声音有些发颤,“这段星图轨迹……对应的是庹亿帆出生前后的时间段。”
“什么意思?”陈清雪问。
“这棵树,曾经是‘活体风水仪’的一部分。”他抬头看向两人,“而核心人物……就是庹亿帆的母亲。”
空气瞬间凝固。
“二战时期,日军在津门秘密进行人体实验。”彭涵汐继续说,“他们把一些特殊体质的人制成风水仪,用来操控灵脉走向。庹亿帆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难怪他对玄门这么恨。”冉光荣咬牙,“他妈被当成了工具。”
“问题是,他是继承者,还是复仇者?”陈清雪问。
没人回答。
这时,彭涵汐突然盯着笔记上的某个符号,瞳孔剧烈收缩。
“怎么了?”冉光荣看他不对劲。
“我……我看到我母亲了。”他声音颤抖,“她也在那间实验室里。”
“你妈不是民国时候的人吗?”冉光荣皱眉。
“锁阳蛊。”彭涵汐苦笑,“延缓衰老二十年,代价是记忆会错乱。”
“你确定那是你妈?”陈清雪追问。
“不确定。”他摇头,“但我爸的笔记上写着:‘若见星图现故人,勿信眼,信命盘。’”
“意思是?”冉光荣问。
“那些画面,可能是真实的。”彭涵汐收起笔记,“也可能只是蛊毒制造的幻觉。”
“那就别信。”陈清雪转身看向青铜树,“但我们得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冉光荣问。
“这棵树,到底是谁种的。”
她再次伸手探入树洞,这一次,意识猛地被拉入更深的记忆碎片。
画面中,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抱着婴儿走进实验室,身后跟着几个戴眼镜的男人。
“基因组序列稳定。”男人念着报告,“灵力指数达标。”
“很好。”女人点头,“把他放进培养舱。”
婴儿被放入透明容器,身体逐渐透明化,只剩下心脏部位闪烁着微弱光芒。
“这就是庹亿帆。”陈清雪低语。
画面一转,女人站在树旁,抚摸着树干,嘴里喃喃自语。
“普贤真身……”她听见了这句话。
“什么?”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树洞前。
“你说什么?”冉光荣问。
“普贤真身。”她重复了一遍,“这棵树……不是普通树木。”
“你是说,它是某种法器?”彭涵汐皱眉。
“或者说是……容器。”她看着两人,“如果我没猜错,这棵青铜树,是普贤菩萨的真身所化。”
“菩萨的真身?”冉光荣瞪眼,“你认真的?”
“不然怎么解释它的构造、它的记忆储存能力?”她反问,“而且……它能回应我的妖仙之力。”
“所以问题来了。”彭涵汐沉思道,“为什么普贤真身会被种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灵气复苏的关键节点。”陈清雪说,“也是当年那场实验的核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冉光荣问。
“继续挖。”她握紧拳头,“真相还没完。”
她正准备再次接触树干,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终于来了。”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冉光荣问。
“我听到我妈的声音。”她低声说。
“那就对了。”他笑了笑,“说明你离答案不远了。”
远处,青铜树叶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嗡鸣。
下一秒,一道裂痕在树干上缓缓延伸开来。
树洞深处,隐约可见一座空中花园的轮廓,残破不堪,仿佛随时会崩塌。
“那里……”彭涵汐盯着裂痕,“藏着更多秘密。”
陈清雪深吸一口气,迈步向树洞走去。
她的影子映在青铜表面,竟与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