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在脚下震颤,海浪翻涌如黄泉倒灌。陈清雪的开山刀还滴着水,刃口沾着尸油与血沫。她站在夜航船残骸中央,看着那具以彭振宇之貌现身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欢迎回家。”庹亿帆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你们踏上的不是甲板,是归途。”
他抬手一挥,海水骤然退去,露出甲板下方密密麻麻跪伏的尸体。每一具都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或旗袍,面朝他叩首,动作整齐得像被丝线牵动的傀儡。
“千尸朝圣?”冉光荣冷笑一声,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指间飞快转动,“你这是打算当阴曹地府的大总统?”
“我只是完成先人未竟之事。”庹亿帆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们以为我在复仇,其实我是在复刻。”
话音刚落,那些尸体忽然齐刷刷抬头,空洞的眼眶中泛起幽蓝光芒。整艘夜航船开始震动,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着什么。
“不对劲。”彭涵汐迅速翻开《河图残卷》,眉头紧锁,“这不是单纯的尸群……他们在构建某种法阵!”
“黄泉浪来了!”刘淑雅尖叫一声,猛地扑向龚长兴,“趴下!”
下一秒,一道黑色浪潮从海面升起,如同活物般席卷而来。陈清雪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一刀,刀光劈开黑浪,却只斩断了表层的一层皮膜。真正的攻击来自脚下——甲板裂开,无数枯骨从缝隙中探出,直取众人脚踝。
“这船底下埋着东西!”冉光荣用哭丧棒点地,棒头金铃嗡鸣不止,“是镇物,压住了整个法阵的核心!”
“那就把它挖出来!”陈清雪一脚踢碎扑来的白骨,手腕一翻,开山刀划出一道银弧,将几具跃起的尸首拦腰斩断。
“别恋战!”彭涵汐大喊,“找到祭坛节点!破掉主链!”
刘淑雅已经咬住一块漂浮的纸钱,眼神逐渐涣散:“2007年……失踪的船员……他们没死……他们变成了锚……”
“什么意思?”龚长兴一枪轰碎扑来的骷髅头颅。
“他们成了法阵的一部分!”她猛然抬头,指向船尾方向,“那边!那里有个水下的祭坛!”
“走!”冉光荣率先冲出包围圈,哭丧棒在地上划出一道火痕,逼退围攻的尸群。
陈清雪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断裂的肋骨上。她的耳后疤痕开始发烫,仿佛有人在皮肤下点燃了一根蜡烛。佩刀的裂痕也越发清晰,映出她瞳孔深处闪过的竖纹。
“妖仙血脉……”她低声喃喃,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
甲板尽头是一道通往水下的阶梯,阶梯两侧各立着一座青铜鼎,鼎中燃着诡异的绿色火焰。台阶上布满青苔,还有干涸的血迹,像是有人曾在这里举行过献祭。
“下去。”陈清雪当机立断。
“等等。”冉光荣伸手拦住她,“你身上有反应。”
“我知道。”她回头看他一眼,“但我必须下去。”
话音未落,整座夜航船忽然剧烈倾斜,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甲板上的尸体纷纷滑向边缘,发出刺耳的骨骼摩擦声。
“他在启动法阵!”彭涵汐惊呼,“必须阻止他!”
“我去。”陈清雪不再犹豫,纵身跃入水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她屏住呼吸,顺着水流往下潜。很快,她看到了祭坛——一个半沉在海底的石台,四角分别钉着铜钉,锁链穿过钉眼,深入海底。
锁链末端,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
她游近了些,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她自己。
准确来说,是她的胎发。
一根细长的婴儿胎发被封印在水晶瓶中,瓶身刻着一行小字:
【陈氏·清雪·九世轮回·初醒之地】
她心头一震,几乎忘记了呼吸。
就在这时,水面传来一阵剧烈震荡,一道身影破水而入。
是冉光荣。
“你果然在这儿。”他游到她身边,哭丧棒在手中微微发光,“我说你怎么非要下来。”
“这不是幻觉。”她指着水晶瓶,“我的胎发……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本就不属于现在这个时空。”他伸手碰了碰瓶身,“守界人,从来都是轮回的。”
“所以……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你是第九次。”他点头,“也是最后一次。”
两人对视片刻,随后同时出手。
陈清雪一刀斩断锁链,冉光荣用哭丧棒引动地火,烧穿了水晶瓶的封印。
整片海域顿时剧烈震动,海底仿佛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海水翻涌,夜航船开始下沉,甲板上的尸群发出凄厉哀嚎,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毁灭性的变化。
“快上去!”冉光荣拉着她往上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浮出水面时,陈清雪忽然停下脚步。
她看到水底深处,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正缓缓下沉。
那个女人戴着玳瑁眼镜。
“那是……谁?”她脱口而出。
“不知道。”冉光荣皱眉,“但我觉得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水面炸开,两人被巨浪推出水面。
夜航船已经塌陷大半,只剩下中央部分还在勉强漂浮。庹亿帆站在最高处,西装笔挺,象牙烟嘴在他唇边轻轻晃动。
“你们毁了我的祭品。”他语气平静,“但你们救不了她。”
“你说谁?”陈清雪甩掉湿发,冷声问道。
“她说的是我。”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刘淑雅站在废墟边缘,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眼角的蜘蛛状血纹已经蔓延至耳后。
“我吃了太多纸钱了。”她轻声道,“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龟裂,指甲变黑,眼中泛起幽绿光芒。
“她被鲛族记忆侵蚀了!”彭涵汐惊呼。
“来不及解释了!”冉光荣一把抓住陈清雪的手腕,“你必须做出选择——救她,还是杀她!”
陈清雪望着刘淑雅,又望向远处的庹亿帆。
她知道,这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