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退去后,幽潭在废墟中浮现,像是从地底涌出的一口黑井。陈清雪站在潭边,湿发贴着脸颊,开山刀的裂痕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那道裂痕仿佛不只是刻在金属上,也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这水……不太对。”冉光荣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泛着微光,“不是普通的潭,是活的。”
“怎么个活法?”彭涵汐推了推眼镜,手中《河图残卷》无风自动。
“它在呼吸。”冉光荣站起身,灰布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你们没察觉吗?每过七息,水位就低一寸,像有人在拉扯。”
刘淑雅已经走到潭中央浮出的青铜灯前,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夜航船上的纸屑与尸油。
“别碰灯油!”彭涵汐急喝一声,但为时已晚。
刘淑雅舔了舔手指,眼中泛起幽绿光芒:“1948年冬天,淮海战役前线,有个军官把一批‘特殊货物’运往津门……”
“什么货物?”冉光荣上前一步。
“人。”她低声说,“不是战俘,是……实验体。”
空气瞬间凝固。
“继续啃。”陈清雪握紧刀柄,语气坚定,“我需要知道更多。”
“你疯了吗?”彭涵汐皱眉,“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我知道。”陈清雪目光如炬,“但我必须知道。”
刘淑雅再次咬住灯油边缘,皮肤开始龟裂,眼角血纹蔓延至耳后。她喃喃自语:“编号07……陈氏女婴……妖仙初醒征兆明显……母亲……母亲……”
“闭嘴!”陈清雪猛地一刀劈向灯柱,凤鸣声骤然炸响,震得潭面涟漪四起。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
——“守界人”。
三个字像是从刀刃深处传来的古老呼唤,带着千年的重量。
“你说什么?”冉光荣神色骤变。
“我没说话。”陈清雪盯着刀身,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竖纹。
“你刚才喊出了自己的真名。”彭涵汐的声音有些颤抖,“‘守界人’,这是只有血脉觉醒者才能听到的回响。”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陈清雪缓缓开口,“我是第九次。”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响起雷暴。
紫色雷霆划破天际,映出一幅模糊的影像——二十年前的航拍图,火焰吞噬了整片建筑群,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在火中奔跑,嘴里不断呼喊:
“小雪!跑啊!”
陈清雪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她母亲。
可她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
“你看见了?”冉光荣低声问。
“嗯。”她点头,喉结滚动,“她在叫我。”
“别过去。”他抓住她的手腕,“那不是现实。”
“你怎么知道?”她反问。
“因为雷不是天罚。”冉光荣捏着铜钱占卜,眉头紧锁,“是因果回响,过去的片段在重演。”
“可她说的是我的名字。”
“正因为如此才危险。”彭涵汐插话,“她不是来找你的,她是想带你回去。”
“回去哪?”
“回到那个燃烧的地方。”
话音未落,瘴气从潭底升腾而起,化作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民国时期的旗袍,戴玳瑁眼镜,轮廓竟与方才水中所见极为相似。
“妈妈……”刘淑雅忽然呢喃,“她来了……”
“闭嘴!”冉光荣一脚踢翻青铜灯,灯油泼洒而出,瘴气顿时扭曲成一道尖啸。
陈清雪没有动,只是缓缓举起开山刀,刀锋直指幻象。
“你是谁?”她问。
“我是你该记得的人。”幻象开口,声音温柔却冰冷,“也是你该忘记的人。”
“为什么?”她追问。
“因为你是我用命换来的。”幻象伸手,“跟我走吧,这一世,不该再轮回。”
“不。”陈清雪摇头,“我不属于过去。”
她挥刀斩下,刀光劈开幻影,同时点燃爆珠烟,青烟缭绕间,瘴气终于散去。
雷声渐远,幽潭恢复平静。
但没人注意到,那盏被踢翻的青铜灯底部,隐约刻着一行小字:
【非人不得近】
……
“我们得离开这里。”彭涵汐收起残卷,“这地方太邪。”
“先等等。”冉光荣弯腰捡起灯芯,“这里面还有东西。”
他取出一枚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
【津门警局档案库,b区23号柜,第三层抽屉,密码:JmN】
黎波的警号。
“他在等我们。”冉光荣抬头看向陈清雪,“接下来去哪儿?”
她沉默片刻,将刀收回鞘中。
“去档案库。”她眼神坚定,“我要看看,我母亲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声闷雷。
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他们踏上新路,身后幽潭依旧静静躺着,水面倒映着破碎的天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有一滴血,从刘淑雅眼角滑落,在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字迹:
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