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汽像一层薄纱,裹着四人缓缓向前。陈清雪走在最前头,开山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刃口反射出微弱的光斑。她脚步很稳,但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地面是青灰色的石板,缝隙里渗着不知年岁的黑苔,踩上去滑腻得像是某种生物的背脊。
“这地方比地宫还邪门。”冉光荣跟在后面,左手捏着三枚乾隆通宝,指节发白,“你们闻到没?”
刘淑雅轻轻吸了口气,嘴角那道蛛网状的血纹微微抽动:“血腥味……还有铁锈。”
彭涵汐皱眉看了她一眼,公文包夹层里传来轻微的震动声,那是封魂袋在回应周围的阴气波动。他没说话,只是将镜片往鼻梁上推了推,目光落在前方雾气缭绕的水面。
“到了。”陈清雪停下脚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铁索桥横跨暗河,对岸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石亭,亭中立着一根断碑,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大字。更远处,则是一排排倒塌的木架,仿佛刑场遗迹。
“明朝的东西。”冉光荣蹲下身,指尖轻抚桥面铁链,锈迹斑驳中透出一抹暗红,“这不是血迹……这是朱砂。”
“镇物?”陈清雪挑眉。
“不止。”冉光荣站起身,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这是‘斩鬼锁’的残阵,当年锦衣卫用它来拴妖人。”
刘淑雅忽然开口:“我想尝一口。”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
她苦笑了一下:“不是开玩笑。如果这铁链真是斩鬼锁的一部分,啃下来或许能显影当年的事。”
“你刚在地宫差点失控。”陈清雪语气冷硬,“现在又想玩命?”
“不是玩命。”刘淑雅看着她,眼神清明,“是找答案。”
空气沉默了几秒。
“行。”冉光荣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个镇魂咒,“贴在你手腕上,撑不住就喊停。”
刘淑雅点头,张嘴咬住铁链一角。刹那间,一股腥甜涌入口腔,紧接着,画面如潮水般袭来——
血色弥漫的刑场,铁链缠绕着一具具赤裸的人体。有人披着飞鱼服,腰间绣春刀寒光凛冽,正对着一名被钉在木桩上的女子念咒。那女子双眼翻白,皮肤泛蓝,指缝间有蹼状结构……
镜头猛地拉近,那名执刑者的脸清晰浮现——赫然是黎波的模样,只是眼角多了道诡异的疤痕。
画面戛然而止,刘淑雅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怎么样?”彭涵汐迅速蹲下检查她的脉搏。
“黎波……”她喘息着开口,“他在替别人行刑。”
“什么意思?”冉光荣皱眉。
“他不是自己在杀人。”刘淑雅抬眼看向陈清雪,“他是……被人操控的。”
话音未落,一阵风从暗河深处吹来,卷起几片枯叶般的纸屑。陈清雪伸手接住一张,低头一看,瞳孔骤缩。
“这是……明代刑场文书?”
彭涵汐接过纸片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上面写着‘千户·李参谋’。”
“李参谋……”冉光荣喃喃重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黎波每月十五都会去乱葬岗祭拜的那个名字。
“他在祭拜他自己?”他低声说。
气氛陡然凝重。
“走吧。”陈清雪收起纸片,率先迈步踏上铁索桥,“先看看刑场有什么。”
四人穿过石亭,进入刑场遗址。这里比想象中更破败,木架倒塌、绳索断裂,唯有中央一座巨大的刑架依旧矗立不倒。刑架上绑着一人,正是黎波。
他的脸色惨白,双眼无神,胸口却仍有微弱起伏。
“他还活着?”刘淑雅惊愕。
“活得很勉强。”彭涵汐上前查看,手指搭在他腕上,脸色瞬间变了,“不对……这不是他的魂。”
“什么意思?”陈清雪握紧刀柄。
“他的魂……被换过了。”彭涵汐声音低沉,“这是个空壳,里面装的是别人的魄。”
“七魄之一。”冉光荣突然开口,指着刑架底部的一串铭文,“这段文字我见过,在我家祖传的镇邪咒上。”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那些字迹:“七魄寄体,违者归位。”
“又是‘归位’。”刘淑雅喃喃,“你们有没有发现,每次提到这个词,都是冲着冉哥来的。”
冉光荣没应声,只是默默摸了摸耳后的疤痕。那里还在渗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谁干的?”陈清雪冷冷问。
“庹亿帆。”彭涵汐翻动笔记本,指着一页密密麻麻的笔记,“他一直在利用历史断层制造因果律武器。这次,他选中了黎波。”
“为什么是他?”刘淑雅问。
“因为他是个容器。”彭涵汐合上笔记本,语气沉重,“而我们……已经走进了他的布局。”
话音刚落,刑架忽然剧烈晃动,黎波的眼睛猛然睁开,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快退!”冉光荣大喝。
四人迅速后撤,但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刑架轰然倒塌,尘土飞扬中,一只苍白的手掌从地下伸出,按在了石板上。
那只手没有指甲,皮肤像蜡油一样光滑,指节处布满细密的鳞片。
“鲛人尸……”刘淑雅刚开口,便被陈清雪一把捂住嘴。
那只手掌缓缓收起,消失在碎石之下。
刑场彻底安静下来。
陈清雪缓缓松开手,低声说:“我们走。”
冉光荣回头看了一眼刑架废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悄悄摸了摸耳后的疤痕,那里还在渗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上队伍。
月光透过岩壁裂缝洒进来,照在一扇半掩的石门上。
门上,赫然刻着夜航船的标记——
一只倒悬的乌鸦,爪中抓着一枚铜钱。
风掠过,吹动门缝中飘出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
“阴债阳偿,血偿不过三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