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时，冉光荣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响。
不是人的，是地底传来的闷响，像是某种巨兽在翻身。他下意识摸向腰间乾坤袋，十二种辟邪砂随震动哗啦作响，混着刘淑雅喉咙里低沉的吞咽声——她刚啃完一块青铜碎片，嘴角还挂着铜锈。
“这地方要塌。”陈清雪低声说，开山刀横在身前，刀背上的龙须刻痕微微发烫。
彭涵汐没说话，她的子母封魂袋正疯狂跳动，仿佛里面有几十只蛾子在扑棱。她咬住牙关，从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纸页，指尖划过那行模糊的河图数列：“八门阵反噬……我们得快走。”
话音未落，整座密室猛地一震，石砖崩裂，尘土如雨洒落。冉光荣迅速甩出三枚乾隆通宝钉入地面，奇门遁甲的光纹一闪即逝，勉强稳住脚下的空间结构。
“先别急着逃。”他抬头看向正中央的青铜印，“它还没说完。”
那是一枚半埋在地砖里的印章，锈迹斑驳，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印文清晰可辨：戊寅年十月十五辰时三刻。
冉光荣的生辰八字。
他盯着那串字看了很久，直到耳后的雷击疤痕开始发痒，像有人在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他伸手去碰，却被彭涵汐拦住。
“别碰。”她说，“这是连山易的最后一环，你若触碰，龙虎劫就会真正爆发。”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他冷笑一声，“让我当一辈子提线木偶？”
空气骤然凝固。
刘淑雅舔了舔嘴唇，眼神有些涣散：“我刚才吃了点东西……有点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陈清雪问。
“像血，又像酒。”她皱眉，“还有……哭声。”
彭涵汐立刻翻开《河图残卷》，纸页哗啦作响。她的手指停在一页，瞳孔微缩：“晚清妖僧养尸阵……他们用西洋军装的尸体镇压龙脉。”
“洋人？”冉光荣挑眉。
“不是现在意义上的洋人。”彭涵汐摇头，“而是那时候第一批接触西方科技的人……他们想用科学手段改命。”
“结果呢？”
“失败了。”她低声说，“但他们留下了一个阵眼，就在……马里亚纳海沟。”
众人沉默。
“听起来像是个死局。”冉光荣摊手，“一个在海底，一个在命格里。”
“不是死局。”彭涵汐看着他，“是你必须做出选择。”
“什么意思？”
“你出生那一刻，就被写进了这场劫难。”她指着青铜印，“你不是守界人，你是……劫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整个密室剧烈震动起来。四壁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黑雾，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
“废话真多。”陈清雪拔刀斩下，开山刀劈开黑雾的一瞬，一道虚影浮现。
那是个身穿洋装的军官，手里捧着一面铜镜，脸上却长满了眼睛。
刘淑雅瞬间扑上去，一口咬住铜镜边缘，咔嚓一声，镜面碎裂。
画面闪现：
深夜的码头，一群穿清朝官服的人围着一口棺材，棺盖上刻着冉家祖辈的名字。军官站在不远处，举着望远镜，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他转头看向镜头方向，露出一张布满腐烂肉瘤的脸。
“这不是幻觉。”刘淑雅吐出玻璃渣，“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所以他知道我的命格。”冉光荣喃喃。
“不止。”彭涵汐的声音变得颤抖，“他是第一个尝试‘量天尺’的人。”
“量天尺？”陈清雪皱眉。
“传说中能测量命运长度的法器。”彭涵汐翻动书页，“但使用它的代价是……献祭自己的后代。”
空气再次陷入冰冷。
冉光荣低头看着那枚青铜印，突然笑了：“所以你们觉得，我该死？”
没人回答。
他抬起左手，捏紧三枚铜钱，缓缓走向印台。
“别！”彭涵汐惊呼。
但他已经将铜钱按了下去。
轰隆！
整个密室炸开，石柱倒塌，地砖翻起，青铜印腾空而起，悬在半空，印文闪烁不定。空中浮现出一幅星图，星辰排列诡异，隐约指向深海某处。
“马里亚纳。”彭涵汐喃喃。
“看来我们得潜水了。”陈清雪收刀入鞘，语气平静得可怕。
“问题是。”冉光荣抬头看着星图，“谁来掌舵？”
没有人接话。
风从破墙吹进来，拂过每个人的衣角。刘淑雅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浮现的蜘蛛状血纹，轻声道：“我觉得……我撑不了太久。”
“那就快点决定。”陈清雪握紧刀柄，“再拖下去，我们都得变成别人棋盘上的卒子。”
彭涵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来推演路线。”
她取出银针，在星图上轻轻一点。光芒流转，最终定格在一个坐标。
“这里。”她睁开眼，“但我们得避开维度融合区。”
“怎么避？”冉光荣问。
“靠这个。”她从封魂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青铜烛芯，“它是夜航船的禁忌之物，能短暂屏蔽他们的感知。”
“听起来不靠谱。”冉光荣皱眉。
“比等死强。”陈清雪冷冷道。
就在这时，青铜印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印文扭曲变形，最后凝聚成一句话：
寅时三刻，天煞孤星。
刘淑雅捡起一块掉落的铜片，上面正是这句话。
“这是……你的生辰。”她看向冉光荣。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将母亲遗书残页贴在胸口。纸张早已泛黄，唯有最后一句话依旧清晰：
“你不该活。”
他笑了。
“那我就偏要活得久一点。”
他转身朝出口走去，脚步坚定，身影被月光照得拉得很长。
“走吧。”他说，“带我去看看，那个把我写进命格的世界，到底有多硬。”
三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身后，青铜印缓缓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只剩一句低语，在空气中回荡：
“你是最后一个守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