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青铜鼎在最后一缕青焰熄灭后彻底显形。那尊鼎通体斑驳,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某种古老符文的残痕。鼎口微微冒着白雾,仿佛刚从地心煮沸归来。
“这玩意儿……怎么越看越像锅?”冉光荣低声嘀咕,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转得飞快,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
陈清雪没有接话,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鼎内那名女婴。画面依旧清晰,那孩子闭着眼,漂浮在某种泛着金光的液体中,脸上的轮廓分明是她自己的缩小版,甚至连左眼下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不是幻象。”彭涵汐轻声道,“是记录。”
“记录什么?”刘淑雅揉了揉眼角,刚才啃食灯芯残留的刺痛感还未完全散去,她能感觉到体内有种陌生的力量在游走,像是基因链条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记录你没出生的自己。”冉光荣语气平静,但左手却悄悄将一枚铜钱压进了袖口夹层。他能感觉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塔身似乎正在缓慢塌陷。
彭涵汐展开《河图残卷》,纸面浮现的卦象与鼎上的纹路隐隐呼应。她指尖滑过其中一行铭文,念出声:“以命为引,借灵为契,九转回魂,重塑天地。”
“听着有点耳熟。”刘淑雅眨眨眼,“是不是哪部烂大街的修仙小说里见过?”
“这是远古术士的基因改造术。”彭涵汐声音有些发颤,“他们用鼎做载体,通过提取母体血脉,制造‘预设’的人类模板。”
“你是说……”陈清雪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我本来应该是这个鼎里的那个孩子?”
“或者更早。”彭涵汐抬头,“也许你的母亲,在怀你之前,就已经被选中。”
这句话落下,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瞬。
井底的水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小型漩涡,围绕着青铜鼎打转。水面倒影中的三人,竟也出现了细微变化——他们的面容变得模糊,身形拉长,仿佛正经历某种进化过程。
“你们看到了吗?”刘淑雅指着水面,“那是什么?”
“人类进化树。”彭涵汐迅速翻动手中残卷,试图稳定卦象,“这鼎不仅储存记忆,还在模拟基因演变。”
“也就是说……”冉光荣眼神微变,“它能让我们看到未来?”
“不。”彭涵汐摇头,“是过去。真正的过去。”
就在这时,鼎口忽然冒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直冲而上,撞在塔顶后反弹下来,化作无数细碎光点洒落四周。这些光点落在三人身上,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
“小心!”陈清雪抬刀斩下,那道光线应声断裂,化作一片虚影飘散。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
一个身影站在鼎边,穿着灰色长衫,胸前别着一枚铜镜,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对着鼎内的女婴。
那是冉光荣。
不,准确地说,是另一个冉光荣。
“怎么回事?”她猛地回头,却发现真实的冉光荣正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三枚铜钱已经全部嵌入掌心,指节发白。
“有人在操控鼎的记忆。”彭涵汐咬牙,“我们看到的不是过去,是执念。”
“我的执念?”冉光荣冷笑一声,手腕一抖,抽出一张《奇门遁甲》书页贴在鼎口,压制住那道光影。
可那光影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它缓缓转头,露出一张与冉光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你不该拒绝命运。”那影子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双重回响,“守界人的宿命,是你逃不掉的债。”
“债?”冉光荣嘴角一扬,“我还以为你们喜欢叫它‘香火’。”
他猛然将三枚铜钱掷向鼎口,铜钱撞击在光影上,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火花。那影子被震退一步,随即化作无数碎片,坠入鼎中。
鼎内顿时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机关被触发。
“糟了。”彭涵汐脸色一变,“它要启动了。”
“那就别让它继续。”陈清雪大步上前,开山刀横扫,直接劈向鼎口。刀锋划过的刹那,鼎上那些暗红纹路骤然亮起,映照出一幅全新的画面——
一座巨大的莲花台,中央悬浮着一枚青铜莲,莲蓬中隐约有东西在跳动,像是心跳。
“格陵兰岛。”彭涵汐的声音突然拔高,“卦象指向那里!”
“格陵兰?”刘淑雅瞪眼,“北欧?”
“准确来说,是冰川之下。”彭涵汐快速收起《河图残卷》,“灵气潮汐的源头之一。”
“庹亿帆肯定也在找它。”陈清雪收刀入鞘,目光坚定,“我们不能让他抢先。”
“问题是……”刘淑雅搓了搓手臂,体内那股异样的力量越发明显,“我们怎么去?”
“坐什么不重要。”冉光荣拍拍衣服,将一枚铜钱重新收回袖袋,“重要的是,谁带路。”
彭涵汐看着鼎口渐渐平息的波纹,手指轻轻摩挲过自己腕间的伤口。那滴落在青铜令上的血,此刻仿佛仍在隐隐发热。
“走吧。”陈清雪率先转身,脚步坚定。
众人陆续踏出塔门,身后那座青铜鼎再次陷入寂静,唯有鼎口的青铜莲,依旧缓缓旋转,仿佛在等待下一次的命运交汇。
而在他们离去的那一刻,鼎内女婴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