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莲的蓝光炸裂后,空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腐朽与铁锈的味道。冉光荣的耳膜嗡嗡作响,眼前还残留着那抹刺目的光痕。
他低头一看,哭丧棒仍在手中,但表面多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这玩意儿也扛不住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手指却依旧稳稳捏住三枚乾隆通宝,掌心早已被铜钱边缘硌出血痕。
彭涵汐靠在鼎边喘息,嘴唇干裂,眼角泛红。她死死盯着刘淑雅——后者皮肤上的青铜鳞片已经蔓延到脖颈,整个人像是一尊即将苏醒的神像,冰冷而诡异。
“不能再让她吸收更多能量。”陈清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否则她会成为下一个容器。”
话音未落,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枪机上膛的金属声。
“砰!”
黑烟从枪口喷出,直扑莲花根部!
冉光荣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挥动哭丧棒格挡。
“铛!”一声巨响,枪管竟猛地扭曲变形,一只惨白的小脸从枪口钻出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
“小……小明?”冉光荣声音有些发抖。
那是他八岁前最要好的玩伴,一个总爱偷邻居家花生的孩子,后来……
后来死了,在河里淹死的。
可现在,那只鬼脸正冲着他笑,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别看它的眼睛!”陈清雪大喝一声,手中镇魂铃猛力一摇,清脆的铃声穿透黑雾,震得那只鬼脸发出尖锐的嘶叫。
黎波残魂的身影在空中模糊又清晰,警枪不断扭动,枪身刻着的黄页编号竟然开始渗血。
“他是灵体,但不是普通的灵体。”彭涵汐咬牙道,“是阴债阳偿的产物,夜航船用他做引,想激活什么。”
“那就先把他打散!”冉光荣怒吼,哭丧棒横扫而出,直击黎波残魂胸口。
然而,棒影穿过对方身体,却像是打进了棉花堆里,毫无作用。
“妈的!”冉光荣心头一沉。
黎波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你们来得太迟了……李参谋等了我二十年,今天,该还债了。”
他说完,再次举枪,目标直指莲花根部。
“不行!”陈清雪脚下一蹬,身形暴起,开山刀划破空气,直斩黎波手腕。
刀锋切入残魂的一瞬间,一股寒意顺着刀柄直窜她手臂,陈清雪只觉眼前一花,意识被猛地拽入另一个世界。
——
她站在一片漆黑之中,耳边是水滴声,还有低语。
“献祭开始了……”
“第十七个……还是女童……”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正坐在一张木桌前记录什么。
对面坐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人,神情严肃。
“老李,这次的名单没问题吧?”男人开口。
陈清雪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陌生而冷静:“没有问题,今晚子时,就能完成仪式。”
男人点点头,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门外,背影挺拔而熟悉。
是黎波。
但她知道,这不是现在的黎波,而是二十年前的黎波。
“等等!”她下意识喊了一声。
男人回头,眼神疑惑:“怎么了?”
陈清雪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凄厉、无助。
她猛地转头,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满是泪痕。
“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的声音颤抖,怀中的婴儿脸色青紫,呼吸微弱。
男人叹了口气:“这是命,谁让他生在甲子年七月十四呢?”
女人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求求你们……他是无辜的……”
男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带进去吧。”
门开了,两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将女人和孩子带进屋内。
陈清雪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恐惧。
这不是记忆,这是黎波的执念,是他的罪孽,也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你还记得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她猛然回头,看到黎波就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我记得。”她低声回答,“那个孩子……是你亲手放进棺材里的。”
黎波点头:“是,是我亲手埋的。但我没得选……他们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津门的地脉。”
“所以你就成了他们的工具。”陈清雪冷笑,“成了夜航船的傀儡。”
黎波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想赎罪。”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陈清雪质问,“毁掉这个莲花?你以为这样就能洗清你的罪孽?”
黎波沉默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清雪闭上眼,再睁开时,已回到现实。
她仍握着开山刀,刀锋插在黎波残魂胸口,却没有继续深入。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冷冷问道。
黎波抬起头,眼神空洞:“我想……结束这一切。”
“那你得先面对自己。”陈清雪收回刀,一步踏出,镇魂铃再度摇响,一道金光从铃中飞出,直击黎波残魂眉心!
“啊!!!”黎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残魂剧烈颤抖起来,枪口的鬼脸也在扭曲挣扎。
“你是容器……你是容器……”刘淑雅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轻,仿佛灵魂正在被抽离。
“撑住!”冉光荣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却发现她的体温冰冷得吓人。
彭涵汐迅速翻开《河图残卷》,指尖滑过一页页泛黄纸张,最终停在一个卦象上。
“以阳破阴,以火焚魂。”她低声念道。
随即,她咬破指尖,画出一道朱砂符。
符成之时,火焰骤然腾起,将黎波残魂包围!
“结束了。”陈清雪看着火光中逐渐消散的残魂,轻轻吐出一口气。
但就在最后一缕黑烟消失之际,黎波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李参谋……还没走……”
话音落下,火光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唯有地上,留下一枚沾满尘土的九二式弹壳,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