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灰还在空中飘散,远处的山脊线被夕阳染成焦黑与橙红交织的轮廓。冉光荣的手指在《奇门遁甲》书页间摩挲,指尖残留着刚才续命时留下的灼痕。
彭涵汐靠在他肩上,鬓角白得刺眼。
“三枚乾隆通宝换你十年阳寿。”他低声说,“值不值?”
她没有回答,只是睫毛微颤,像是风中将熄的烛火。
陈清雪站在一旁,开山刀已经收进鞘里,但右手依旧紧握着刀柄,仿佛怕它随时失控。她的右臂金环纹路还带着淡淡的余温,像刚从海水中抽出来的锁链,冰冷又沉重。
刘淑雅蹲在地上,手指正轻轻刮擦地面的碎石。她的嘴角有一丝暗红,那是啃食坑壁时留下的痕迹。
“我们掉进来了。”她说,“不是地底,是历史。”
冉光荣没接话,而是将哭丧棒插回腰间,三枚铜钱已经用完两枚,最后一枚贴着他心口藏着。他能感觉到那股反噬正在体内游走,像一条盘踞在五脏六腑之间的蛇。
“先稳住阵脚。”陈清雪开口,“磁场太强,我差点砍了莲花。”
“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冉光荣咧嘴一笑,“你要是真砍了,咱们现在就在另一个世界吃火锅去了。”
没人笑。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和某种奇怪的电离气息,像是雷雨前最闷热的那一刻。
“这地方不对劲。”刘淑雅站起身,指甲缝里嵌着一些蓝灰色的粉末,“我咬了一口,尝到了人血的味道。”
陈清雪皱眉:“你是说……这里死过很多人?”
“不止。”刘淑雅舔了舔嘴唇,“他们不是死在这儿的——他们是被造出来的。”
她抬手,指向头顶那片幽蓝色的岩壁。
岩壁上隐约有金属光泽,像是某种陨石残骸,表面刻满了细密的铭文,俄文、中文、拉丁字母混杂在一起,像是不同语言在同一块石头上打架。
“苏联档案。”她低语,“人体实验。”
冉光荣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他们在找守界人。”刘淑雅的眼角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纹,“1954年,代号‘深瞳计划’,目标:复制守界人的血脉。”
陈清雪猛地拔出开山刀,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光,却没有斩向任何人。她只是想确认刀是否还在控制之中。
“磁场干扰。”她咬牙,“再这样下去,我连自己都分不清。”
“那就别分。”冉光荣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完全的人类。”
“你少来这套。”她冷冷道,但还是把刀收回了鞘。
彭涵汐忽然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喉咙里卡着砂纸。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刘淑雅身上。
“香山普觉寺……”她喃喃,“他们最后一批样本……送到了那里。”
刘淑雅点头:“我记得那段记忆,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拿着一份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
彭涵汐苦笑:“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被盯上的。”
“也不是最后一个。”冉光荣叹了口气,抽出哭丧棒,在地上画了个简易镇魂阵,“你们两个,一个快老死了,一个快疯了,能不能撑到明天?”
“我还能走。”彭涵汐挣扎着站起。
“我还能咬。”刘淑雅露出一口白牙。
陈清雪看着她们,最终点了点头:“那就继续往前。”
四人沿着坑壁缓步前行,脚下是松软的灰烬和金属碎片。莲花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发出低频震动波,像是某种古老的钟摆。
“这东西越来越不正常。”冉光荣盯着莲花核心,“磁场干扰让它开始自毁了。”
“那就别让它动。”陈清雪道,“封印它。”
“你以为我没试过?”冉光荣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儿比我还难搞。”
“那就让它安静点。”她伸手按住莲花边缘,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触碰了某种活物。
莲花果然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开始转动,速度反而更快了些。
“它在找出口。”刘淑雅轻声道,“或者……是在找回家的路。”
“家?”冉光荣嗤笑,“它哪来的家?”
“香山。”她抬头看向莲花,“那里才是它的根。”
陈清雪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冉光荣问。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开山刀,刀锋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磁场变了。”她低声说,“它要醒了。”
“谁?”刘淑雅问。
“下面的东西。”
她蹲下身,将刀尖轻轻插入地面。下一秒,一股强烈的震颤顺着刀身传上来,直击掌心。
地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生物,不是灵体,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存在。
金属碰撞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是青铜塔在地底苏醒。
“走!”冉光荣大喊。
众人立刻朝高处移动,脚下地面开始塌陷。莲花在空中剧烈晃动,符文光芒紊乱闪烁。
“磁感仪!”陈清雪回头。
刘淑雅从背包里掏出仪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一座倒置的青铜塔模型,静静沉睡在坑底。
“不是自然形成的。”她喃喃,“是人造的。”
“而且是故意埋在这里的。”冉光荣咬牙,“有人想封住它。”
“谁?”彭涵汐问。
没人回答。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坑洞剧烈震荡,尘土飞扬。莲花终于稳定下来,却不再指向香山方向,而是缓缓转向东北。
“变了。”陈清雪皱眉。
“说明我们的判断错了。”冉光荣抹了把脸上的灰,“或者……有人不想让我们去香山。”
刘淑雅忽然笑了:“那就更要去了。”
陈清雪看了她一眼,点头:“没错。”
彭涵汐靠在岩壁上,喘息着:“可我现在……撑不了多久。”
冉光荣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枚乾隆通宝。
“再来一次?”他问。
“你会死的。”她摇头。
“我知道。”他咧嘴一笑,“但你还没老到不能打的地步,对吧?”
她也笑了,眼角泛起泪光。
“走吧。”她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四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前行,身后是逐渐归于寂静的陨石坑,前方是一条通往未知的幽暗通道。
而莲花,依旧在他们头顶旋转,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