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码头像块浸透了血的棉布,每寸空气都沉得发慌。冉光荣站在那根锈迹斑斑的船锚前,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指缝间微微震颤,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拽着往地底钻。
“它在唱歌。”刘淑雅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纸片落地。
陈清雪皱眉,手不自觉地摸向开山刀柄,却触到口袋里那块刻着《六韬》残句的金属碎片。她指尖一抖,没说话。
“不是幻觉。”冉光荣低声说,哭丧棒从袖口探出头来,轻轻点了点铁链,“是鲛人歌。”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的吟唱果然从脚下传来,像是有人贴着海面游弋,歌声带着水腥气,又夹杂着旧年录音带那种沙沙的杂音。
刘淑雅咬了咬嘴唇,掏出一小片纸钱边角料:“我啃一下试试。”
“等等。”冉光荣拦住她,把一枚乾隆通宝夹在她指间,“沾点血,能稳住频率。”
她照做,纸钱刚贴上掌心,整张纸就开始发光,铜币表面浮现出一段模糊的乐谱纹路——正是那首鲛人歌的一部分。
“这玩意……”她瞪大眼,“怎么还自带bGm?”
“你体内那点尸毒,怕不是和鲛人族有点亲戚。”冉光荣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眼里却紧绷如弓弦。
陈清雪眯起眼,竖瞳一闪而过,眼前景象瞬间扭曲。她看到一个穿白裙的少女,蹲在船锚旁,手里握着一把青铜钥匙。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将钥匙埋入锚底泥土中。
画面一闪即逝。
“刚才……”她喉咙动了动,“我看到了一个人。”
“谁?”冉光荣问。
“不知道。”她摇头,但眼神落在锚链缠绕的航海钟上,“不过她把什么东西藏在了下面。”
彭涵汐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河图残卷,手指沿着纹路缓缓滑动。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给一场即将爆炸的雷雨读秒。
“频率找到了。”她抬头,“声波结构复杂,但核心节奏是民国时期的警徽编号。”
“黎波的?”刘淑雅一愣。
“是他年轻时候用的那个。”彭涵汐点头,“看来他不仅魂碎了一块,连记忆都被嵌进了这首歌谣里。”
“听起来像个活体信号塔。”冉光荣冷笑一声,“夜航船这是打算拿他当导航信标?”
“不止。”彭涵汐继续分析,“声波中有段隐藏信息,指向锚链缠绕的航海钟。”
“那就去钟那儿。”陈清雪迈步向前,刀鞘轻敲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三人一前一后,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越靠近钟,那股鲛人歌就越清晰。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贴在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却让人头皮发麻。
“准备好了吗?”冉光荣停下,转头看两人。
刘淑雅点头,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钟体锈迹上。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里溢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话:“钟……锁住了……时间。”
“什么时间?”彭涵汐追问。
“1984年7月14日00:00。”刘淑雅喃喃道,“李参谋巡逻……失踪。”
空气骤然凝固。
“又是那天。”冉光荣脸色沉了下来。
航海钟被多层铁链缠绕,每一圈都刻着古老的咒文,符光暗淡,却仍隐隐透出一股阴冷气息。
“解开一层,就放一道封印。”彭涵汐扫视一圈,指着最外层的一条锁链,“先破这个。”
冉光荣点头,哭丧棒一挥,在空中勾出一道镇压符阵。符光亮起的刹那,锁链剧烈震动,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快!”他低喝。
彭涵汐迅速出手,指尖划过锁链接缝处,念出一段古咒。锁链应声崩裂,化作黑烟消散。
第二层紧接着浮现,这次的咒文更加复杂,符光幽绿,像是泡在腐水里的骨头。
“这是阴兵封印。”彭涵汐皱眉,“得靠记忆破解。”
“我来。”刘淑雅咬牙,伸手去抠钟体锈迹。
她指尖刚触到,整个人猛地一颤,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一个男人……穿着旧式警服……他在记录什么……‘李参谋最后一次巡逻’……”
“是黎波。”陈清雪立刻反应过来,“他在那时候就已经……”
“成了容器。”冉光荣接过话,“庹亿帆早就在布局。”
刘淑雅突然惨叫一声,额头渗出冷汗,眼角竟生出血丝般的蛛网纹路。
“撑住!”彭涵汐一把抓住她手腕,“别让记忆反噬!”
刘淑雅咬牙坚持,终于看清最后一行字:“钥匙在锚底,青铜所制。”
她喘着气回神,额头上全是冷汗。
“找到了。”她虚弱地说。
陈清雪率先跃下锚台,靴子踩在泥泞中发出嘎吱声。她弯腰扒开泥土,很快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
是一把青铜钥匙,表面刻着一个“丙”字。
“三星堆那个标记。”她抬头。
“我家祖传的东西。”冉光荣接过钥匙,眼神复杂,“怎么会在这儿?”
“说明你妈当年来过这里。”彭涵汐冷静分析,“而且……她留下了线索。”
“她到底是谁?”陈清雪问。
没人回答。
风忽然停了,鲛人歌也戛然而止。
整个码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航海钟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紧接着,钟面裂痕中渗出一滴淡蓝色液体,悄无声息地落入陈清雪衣袖,不见踪影。
“什么情况?”刘淑雅瞪眼。
“鲛人之泪。”彭涵汐神色凝重,“它选择了你。”
陈清雪低头看向衣袖,眉头微蹙。
“为什么是我?”她低声问。
没人能答。
远处,那只半透明的青铜蝉仍在角落里鸣叫,仿佛等待着某个名字被再次提起。
而此刻,航海钟的裂缝正缓缓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