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的水声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潮湿的咸腥味。陈清雪的脚步率先踏上第一级台阶,青鳞在皮肤下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血管里游走。
“小心。”冉光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哭丧棒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嗡鸣,“这地方不对劲。”
刘淑雅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阶梯边缘的苔藓。她舔了舔嘴唇,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我……好像看到有人在刻字。”
“别乱吃。”彭涵汐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镜片上浮起一层血雾,“你刚才已经啃得太多了。”
“不是吃的,是它自己想让我知道。”刘淑雅低声说,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青铜柱……镇不住它。”
空气骤然一冷,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们头顶掠过。
冉光荣皱眉,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映出前方石壁上的光影。那些影子缓缓成形,竟是一排排石像,每尊都与他身形相似,额头嵌着一块木牌,隐约能看见“冉”字。
“十二代先祖……”他喃喃自语,脚步却未曾停顿。
第二级台阶刚落下,开山刀突然剧烈震动,龙吟之声几乎刺穿耳膜。陈清雪猛地抽出刀,却发现刀锋上竟凝结了一层霜花,而自己的手臂,已经爬满青鳞,一直蔓延到脖颈。
“它在认主。”冉光荣低声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那就让它认个够。”陈清雪咬牙,握紧刀柄,继续往下走。
第三阶、第四阶、第五阶……
每一阶都仿佛通往更深的幽冥,脚下的石板开始泛出微弱的蓝光,像是海底的磷火在呼吸。刘淑雅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青苔,喉头涌起一阵翻腾,眼前忽然闪现出模糊的画面——
一座巨大的青铜柱插入海床,四周是沸腾的岩浆,柱身上缠绕着九条锁链,末端连接着某种庞然大物的轮廓。
画面戛然而止。
她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液体,声音沙哑:“有人用青铜柱压住了海底火山……但撑不了多久了。”
“谁干的?”冉光荣问。
“不知道……但我记得那根柱子上有符文。”刘淑雅抬手,在石壁上画出几个扭曲的符号,“这些不是现代人能理解的东西。”
彭涵汐掏出河图残卷,将那些符号与残卷上的线条比对,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风水局……这是封印阵。”
“什么的封印?”陈清雪问。
“可能是整个津门地脉的命门。”彭涵汐轻声道,“如果它破了……整座城市都会塌陷。”
空气再次凝固。
冉光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铜钱,一枚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裂痕蔓延开来。
“时间锚点正在崩解。”他说。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刘淑雅问。
“不多。”冉光荣抬头看向前方,阶梯尽头的黑暗似乎更加深邃了,“但至少得知道是谁立了这座碑。”
他走上第四阶,指尖在最近的一尊石像胸口划出一道镇魂符。墨迹未干,石像眼眶中突然渗出一滴黑血,落在他掌心,瞬间化作一段低语:
“你欠的债……该还了。”
冉光荣瞳孔一缩,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陈清雪察觉他的异常。
“没事。”他摇头,将那滴黑血藏进袖口,继续前行。
第五阶,彭涵汐的眼镜彻底蒙上血雾,她看到二十年后的自己正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双手。她想要挣扎,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
“我不会让你们重蹈我的覆辙。”她喃喃自语,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彭姐?”刘淑雅伸手碰她肩膀。
彭涵汐猛然惊醒,眼镜滑落鼻梁,她迅速扶正,强作镇定:“我没事。”
“真的?”冉光荣递来一枚乾隆通宝,“贴胸口,能稳住蛊虫。”
她接过铜钱,贴在胸口,果然感觉到体内躁动渐渐平息。
第六阶,第七阶……
阶梯两侧的石像越来越多,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陈清雪的右臂已经完全被青鳞覆盖,连半边脸颊也开始浮现鳞片,但她依旧保持着冷静。
“还能撑住吗?”冉光荣问。
“能。”她点头,目光坚定,“但它在带路。”
“那就跟着它。”
第八阶,第九阶……
第十阶时,刘淑雅忽然停下脚步,盯着右侧的一块石砖:“这里有个标记。”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那块石砖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一只乌鸦衔着一枚铜币,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施主背了九世的香火债,这一世该还了。”
冉光荣的脸色变了。
“这句台词……”他喃喃道。
“雷峰塔那个老和尚说过。”陈清雪回忆道,“他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不知道。”冉光荣摇头,“但我知道,这趟下来,我恐怕再也洗不清了。”
“那就洗干净。”陈清雪冷冷道,“靠你自己。”
第十一阶,第十二阶……
最后一阶落下,他们终于踏上了实地。前方不再是阶梯,而是一扇高耸入云的青铜门,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
“到了。”冉光荣吐出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陈清雪握紧开山刀。
“没得选。”刘淑雅舔了舔嘴角的血渍。
“那就推门。”冉光荣抬起哭丧棒,指向青铜门。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座神殿突然震颤起来,地面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青铜门上的符文开始发光,一道裂缝缓缓浮现。
门,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