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集装箱区像是被一层灰纱裹着。铁皮缝隙间漏出的风带着铁锈味和某种腐朽的气息,仿佛这片废墟从未真正沉寂过。
冉光荣走在最前头,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指缝间轻轻一转,又稳稳夹住。他没说话,只是用哭丧棒轻点地面,那根乌木杖尖端泛起一丝微弱的青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确定这里就是入口?”陈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还残留着昨夜镜碎时的冷意。
“不是入口。”冉光荣停下脚步,“是门。”
刘淑雅蹲在地上,手指正轻轻摩挲着一块嵌在地砖里的铜片。她嘴角微微翘起,却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兴奋。
“这东西……有点意思。”她喃喃道,“它想让我啃一口。”
彭涵汐皱眉:“别乱来,你已经透支太多。”
“可我们没时间慢慢来了。”刘淑雅抬头,眼角血纹清晰可见,像是一只蜘蛛正在缓缓爬行。
她咬了下去。
铜片断裂的声音很轻,但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嗡鸣从地下传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器开始运转。四周的集装箱缓缓移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阵法启动了。”冉光荣低声说。
集装箱围成的空地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缓缓浮现出来,像是用墨汁画出来的符咒,又像是某种远古的图腾。中心处,一道裂痕正慢慢张开,露出底下漆黑的空间。
“这就是夜航船的真面目?”陈清雪拔出开山刀,刀锋反射出寒光。
“不。”冉光荣摇头,“这只是它的表皮。”
他们沿着裂口往下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檀香。墙壁上挂着许多灵牌,密密麻麻,像是某种仪式的残迹。
“这些……都是殉职警员的名字。”彭涵汐翻看其中一块灵牌,声音有些发颤,“1957年津门特案组全体殉职……”
“其中包括……”刘淑雅忽然开口,“我的祖父。”
她指着灵牌背面刻着的一个名字——“刘守仁”。
“他不是失踪了吗?”彭涵汐看向她。
“现在看来,他可能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冉光荣用哭丧棒轻敲地面,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像是水面上投下的石子。那些灵牌开始发出低语,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无数人在耳边诉说着什么。
“丙火熔器……四器归位……界门自闭……”
“又是这套话。”陈清雪冷笑一声,“听起来像个诅咒。”
“也许本就是个诅咒。”冉光荣眼神凝重,“夜航船不是船,也不是组织,它是某种意识载体,靠这些灵牌维系存在。”
“也就是说,”刘淑雅舔了舔嘴唇,“这些人死了,灵魂却被困在这里,成了它的零件?”
“不止是零件。”彭涵汐翻动手中灵牌,眉头越皱越紧,“它们还在记录。你看这个时间线——所有守界人后裔,都在2019年集体消失。”
“包括我。”冉光荣低声说。
“也包括我妹妹。”陈清雪握紧了刀柄。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为这句话哀悼。
“我们必须找到控制核心。”冉光荣打破沉默,“夜航船在等‘丙火熔器’完成,它要的是完整的‘戍·钥’计划。”
“问题是,谁来操控它?”刘淑雅问。
没人回答。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灵牌上的字……其实不是刻上去的。”彭涵汐忽然说,“是树脂状物质干涸后的痕迹。”
“树脂?”陈清雪皱眉。
“对。”彭涵汐将一块灵牌递给刘淑雅,“你试试。”
刘淑雅没有犹豫,直接咬了一口。
这一次,她没有吐出来。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猛地跪倒在地,嘴里不断冒出黑色泡沫。
“快!封印!”冉光荣立刻用哭丧棒在地上画出禹步结界,同时掏出一枚桃木钉,钉入刘淑雅背后。
她终于恢复清醒,嘴角溢出黑血,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知道了。”她喘着气,“丙火熔器,不是某个物件,而是一个过程。它需要火焰,也需要容器。这些灵牌……是最初的试验品。”
“什么意思?”陈清雪问。
“建国初期,政府秘密设立了一个代号为‘戍·钥’的项目。”刘淑雅缓缓站起身,“目的是通过特定血脉筛选,制造能承受火焰力量的‘钥匙’。但实验失败了,几乎所有参与者都消失了。”
“然后呢?”冉光荣追问。
“然后……夜航船诞生了。”她看着四周,“它吸收了所有失败者的意识,成为了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它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等待——等真正的钥匙出现。”
“所以……我们就是钥匙。”彭涵汐低声说。
“没错。”刘淑雅点头,“但问题是,钥匙只有开启或关闭两种功能。我们要做的,是决定它打开的门,通往哪里。”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时,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有人来了。”陈清雪迅速拔出开山刀。
不是敌人,而是一股新的能量波动。
冉光荣低头看着自己耳后的雷击疤,疤痕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不是别人。”他说,“是我们自己的回响。”
墙角的一块灵牌忽然发出刺眼光芒,浮现出一行新字:
“丙·火·熔,已就位。”
与此同时,整座集装箱阵开始旋转,地面缓缓升起一座青铜祭坛,上面摆放着一个熟悉的物品——
那是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写着彭涵汐的名字。
“我什么时候……”她伸手去拿,却又迟疑。
“这是你的布局。”冉光荣看着她,“对吧?”
彭涵汐没有否认。
她缓缓拆开信封,纸上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失败。但请记住,钥匙的使命,不是选择命运,而是改变它。”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们得走了。”她说,“火山口那边,等着我们。”
陈清雪收起开山刀,刘淑雅擦掉嘴角黑血,冉光荣最后看了一眼那封信,转身走向出口。
集装箱外,晨光依旧朦胧,一只乌鸦掠过天际,翅膀拍打出一声闷响。
就像敲响了某个古老仪式的钟声。
他们踏上阶梯,一步步走出黑暗。
身后的灵牌阵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直到最后一块灵牌熄灭,墙角的影子忽然动了。
那是一个穿着长衫的人,脸隐在阴影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在晨光中闪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