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相阁后院的青石板上,三具尸体横陈如棋局。尸身表面结着一层薄霜,像是刚从冰窖里拖出来。冉光荣蹲在最前头那具旁边,哭丧棒轻轻敲了敲尸体胸口,发出空洞的闷响。
“冻得梆硬。”他吐出含着的花生米,“这玩意儿怕不是能当镇宅石狮子使。”
陈清雪没接话,手里开山刀已经挑起烟嘴封蜡。刀锋切入蜡层时,她腕子一抖,碎蜡飞溅而出。一股阴气顺着刀刃往上窜,像蛇信子舔过她的指尖。
“烫。”她皱眉,刀尖往地上一插,截断阴气流动。几缕黑雾在空中盘旋片刻,被彭涵汐袖中滑出的封魂袋吞了个干净。
“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刘淑雅倚着墙根,左脸酒窝渗出黑血。她盯着冉光荣手里的鼎碎,“刚才幻象里那个军官证……是不是黎波年轻时候的?”
冉光荣把鼎碎翻了个面,裂纹间隐约浮现出一道暗红印记,像滴干涸的泪。
“你猜对一半。”他说,“黎波是后来补进去的。”
彭涵汐正用镊子夹取尸体脊椎中的异物,闻言动作一顿。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落在解剖盘里,泛着诡异的蓝光。
“控制装置。”她声音发紧,“跟夜航船桅杆上的信号频段一致。”
陈清雪忽然伸手,两指夹住烟嘴内侧一抹反光。铜片入手微凉,正面刻着“c.x.”两个字母,背面却是一串数字:。
“日期。”她说,“日本投降那天。”
空气突然凝滞。冉光荣摸出乾隆通宝,在掌心掂了掂:“庹亿帆他妈就是那时候被送走的吧?”
“不止。”彭涵汐将芯片接入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出一行加密数据,“还有个坐标——塘沽港。”
刘淑雅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听起来却像咳嗽。她低头咬破手腕,将血滴在尸体腹部。黑色沙粒从血管里涌出,在她掌心聚成一小堆。
“吃这个会不会升职加薪?”她调侃一句,张口咬下。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她脸色骤变,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一段画面在脑中炸开:
停战协议书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咒文。最下方有个签名,字迹潦草却清晰可辨——陈德金。
她瞳孔猛地收缩。
“姓陈的……”喉头挤出几个字,整个人突然抽搐起来。判官笔虚影在她背后闪现,墨色符文缠绕四肢,强行压制住意识侵蚀。
彭涵汐立刻扑过去,捏住她下巴灌入一滴药水。刘淑雅呕出一口黑沙,指甲上赫然刻着四个字:七魄炼奴。
“庹亿帆他妈不是容器。”她喘着气,“是祭品。”
陈清雪手指摩挲着铜片边缘,突然开口:“我见过这个人。”
所有人转头看她。
“六岁那年。”她语气平静得可怕,“妹妹失踪那天,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在我家门口问路。他袖扣上……是民国银元。”
冉光荣手中的乾隆通宝叮当作响。
“所以招魂幡上才会出现你的名字。”他说,“你妹妹现在在他手里。”
彭涵汐正将咒文拓印到河图残卷背面,闻言笔尖一顿。锁阳蛊在她胸口剧烈跳动,疼得她冷汗直流。残卷上墨迹未干,一个模糊剪影缓缓浮现——与她二十八岁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前世债。”她扯出个苦笑,“我还欠你一条命。”
刘淑雅突然站起身,左脸酒窝已经变成深紫色。她盯着指甲上的刻痕,喃喃道:“七魄……还差一个。”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汽车急刹声。龚长兴跌跌撞撞冲进来,手里攥着半截戏服。
“夜航船……今晚要提前动手!”他喘着粗气,“我在后台看到黎波……他在给尸体缝第七颗纽扣!”
陈清雪握刀的手一紧,刀柄上沾着的霜花簌簌落下。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坚定如擂鼓。
“走。”她说,“去玄相阁。”
冉光荣收起铜片,瞥了眼彭涵汐苍白的脸:“你还能撑住?”
“死不了。”她将残卷塞进旗袍暗袋,“倒是你——真打算拿自己换人质?”
冉光荣笑了笑,没说话。乾坤袋里的十二种辟邪砂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刘淑雅最后看了眼地上尸体,忽然弯腰抓起一把黑沙。沙粒从指缝漏下时,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语:
“鲛人的眼泪……会融化所有封印。”
她浑身一颤,抬头望向玄相阁方向。夜色中,屋檐下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一串清越的响声。
像是某种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