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雪右眼的龙印在离开孔林墓室前的最后一刻熄灭了,她没说话,只是把开山刀插回刀鞘,金属摩擦声像是一道闸门落下。
冉光荣耳后渗出的金液滴在冥玺碎片上,发出轻微的滋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引信被点燃。他没擦,也没动,只是盯着那滴液体在碎玉上慢慢凝结成蛛网状的纹路。
“咱们得快点。”彭涵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已经把河图残卷重新收进公文包,夹层里隐约有铜片边缘的刻字一闪而过,“水下宫殿不会等我们太久。”
刘淑雅站在墓门口,嘴角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右手无意识地在手臂上抓挠,血丝顺着指甲缝往下淌。“他在等我……”她喃喃自语,“他一直都在等我。”
“谁?”陈清雪问。
“你不会懂的。”刘淑雅转过头,眼神里藏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光,“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听见他的声音。”
没人接话,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像是谁在低声唱着送葬的歌。
潜艇下潜时,海面还泛着晨光,可越往下,光就越稀薄,最后只剩下仪表盘上跳动的红点,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
刘淑雅缩在角落里,手里攥着一块冥玺碎片,嘴唇微微颤动,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你最好别吃它。”陈清雪提醒。
“我知道。”她点头,可手指却在颤抖,“但它在说话……它说,我吃下去,就能看见真正的海。”
“别理它。”冉光荣靠在舱壁上,左手三枚乾隆通宝不断翻转,“那不是海,是牢。”
潜艇一阵剧烈晃动,像是撞上了什么,舱内灯光忽明忽暗。
“导航系统坏了。”驾驶座上的彭涵汐皱眉,“水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东西。”陈清雪走到观察窗前,右眼的龙印微微发烫,“是人。”
窗外,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人面鱼尾,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笑。
“鲛人族。”彭涵汐低声说,“他们还在守着这座宫殿。”
“他们守的不是宫殿。”冉光荣站起身,手里的铜钱一停,“是秘密。”
水下宫殿入口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四周的珊瑚像是牙齿,潜艇缓缓靠近时,海水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道漩涡。
“是幻影迷宫。”彭涵汐取出那块民国铜片,轻轻放进水中。
铜片瞬间融化,化作一群银鱼,游向左侧的黑暗深处。
“跟着它们。”她说。
潜艇调转方向,进入那条鱼群引导的通道。水压表上的数字不断攀升,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刘淑雅忽然笑了,笑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陈清雪问。
“我在想,”她舔了舔嘴唇,“如果我吃掉自己,会不会变成真正的鲛人?”
“你最好别试。”冉光荣冷冷地说,“你现在的模样,已经够吓人了。”
“我只是……太饿了。”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你知道吗?我尝到了海水的味道,它……很像眼泪。”
“闭嘴。”陈清雪打断她,“我们没时间陪你发疯。”
潜艇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舱内灯光熄灭,只剩应急灯微弱地亮着。
“到了。”彭涵汐说。
水晶宫比他们想象中更庞大,像是整个海底都被雕琢成了建筑。墙壁是透明的,里面封着无数张扭曲的脸,有的像是挣扎,有的像是在笑。
“这是……”陈清雪走近一面墙,龙印忽然亮起,映出她眼底的黑影。
“不是墙。”冉光荣伸手触碰,冰凉刺骨,“是镜子。”
镜子开始扭曲,映出他们的死亡画面。
陈清雪看到妹妹溺亡那天的海面,波纹和龙印一模一样。
冉光荣看到自己站在火海中,父母在燃烧,而他却在笑。
刘淑雅看到了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棒子,站在海堤上,身后是滔天巨浪。
“这不是真的。”陈清雪咬破指尖,用血在镜面上划出一道,镜像碎裂,幻象也随之消失。
“只是暂时的。”彭涵汐取出河图残卷,贴在中央水晶柱上,“我设了个陷阱,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封印。”
“希望是庹亿帆。”冉光荣说。
“不一定。”陈清雪看着镜墙中自己破碎的倒影,“有时候,敌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水晶柱开始发光,残卷上的墨迹游走,像是在寻找什么。
忽然,一道身影从镜墙中浮现,穿着民国长衫,面容模糊。
“你父亲不是英雄……他是叛徒!”那道身影低吼,声音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来。
“闭嘴!”冉光荣一拳砸向镜墙,血顺着指节滴落。
残卷突然爆发出强光,将那道身影包裹。
“抓到了。”彭涵汐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水晶柱内部,隐约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脸——黎波。
“他……怎么会在这里?”陈清雪皱眉。
“也许,”冉光荣低声说,“我们从没真正了解过他。”
水晶宫开始震动,水面泛起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我们得走了。”彭涵汐收起残卷,“但陷阱已经启动,他会自己来找我们。”
潜艇启动,缓缓离开水晶宫。
而就在他们完全脱离水下宫殿的那一刻,一道人影从镜墙中缓缓走出,站在水晶柱前,嘴角挂着和刘淑雅一模一样的笑。
他轻轻抚摸镜面,低声呢喃:
“她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