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落在一座残破的石碑上,碑文在风中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指抹去又重写。冉光荣蹲下身,花生米在他掌心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一个奇怪的角度。
“这地方不对劲。”他低声说,三枚乾隆通宝在指缝间轻轻摩擦,“不是风水阵的问题……是地脉。”
陈清雪站在他身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开山刀的刀柄。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那座巨大的陨石祭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就像小时候在警局档案室翻到一张不该存在的照片——内容真实,却让人本能地抗拒相信。
刘淑雅靠在一棵枯树边,嘴里咬着一张泛黄的纸钱,嘴角沾了点墨迹。她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刚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看到了……一个穿民国警服的男人。”她声音沙哑,“他在一块石头前面,拿着枪……对准自己。”
彭涵汐闻言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黎波身上。
黎波正站在祭坛边缘,一只手搭在冰冷的陨石表面,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握着枪。他的神情很平静,但呼吸却有些紊乱,像是刚跑完一场长距离的赛跑。
“你没事吧?”陈清雪走过去,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
“没事。”黎波摇头,声音不大,“就是……有点耳鸣。”
没人注意到,他脚下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了一下。
冉光荣站起身,把花生米收进袖口,哭丧棒在手中轻轻一抖:“走吧,别在这儿耗着了。”
他们沿着断裂的石阶往上走,脚步声在空旷的遗址中回荡。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香灰,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残留的气息。
祭坛中央,蚩尤像静静矗立,高大、狰狞,仿佛随时会睁开眼来。它由整块陨石雕刻而成,表面布满裂纹,每一道都像是被雷劈过的痕迹。
“这东西……不像是古人能造出来的。”彭涵汐走近几步,伸手摸了摸雕像的底座,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当然不是。”冉光荣冷笑一声,左手捏住哭丧棒,“这是封印用的。”
他话音刚落,黎波突然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扶住雕像,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
“你怎么了?”刘淑雅快步上前。
“我……”黎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他的瞳孔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了一层。
下一秒,他忽然开口,声音却不是自己的:
“归位。”
众人脸色齐变。
“黎波!”陈清雪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醒醒!”
但黎波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蚩尤像,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战魂。”
空气瞬间凝固。
彭涵汐迅速从公文包里取出子母封魂袋,准备压制黎波体内的异变。可就在她拉开袋口的一瞬间,一股黑气猛地从蚩尤像内部喷涌而出,直扑她的脸!
“小心!”冉光荣喝了一声,哭丧棒横扫而过,硬生生将那道黑气劈散。但他耳后那道雷击疤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隐隐作痛。
“这不是普通的战魂。”他咬牙,“它是……活的。”
刘淑雅咽下嘴里的纸钱,脸色苍白:“刚才的画面里……那个穿民国警服的人,也在叫‘战魂’。”
“那就是他。”彭涵汐终于稳住呼吸,目光复杂地看着黎波,“他是容器。”
“什么意思?”陈清雪皱眉。
“有人把蚩尤的一部分魂魄,藏进了黎波的身体。”彭涵汐的声音低沉,“现在……它要醒了。”
黎波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口中不断发出低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古老的力量:
“战鼓……战场……血……”
“封魂!”冉光荣不再犹豫,哭丧棒猛然一挥,引动天雷。一道紫电从天而降,轰然砸在蚩尤像上!
轰!
巨响过后,雕像中央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股狂暴的灵力从中喷薄而出,像是被囚禁了千年的野兽,终于挣脱牢笼。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还有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低语。
黎波的眼睛彻底变成了黑色,没有一丝白眼仁。他缓缓转身,面对众人,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彭涵汐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念出一段文字:
“九世香火债,一命换一魂。”
她猛然抬头,看向蚩尤像裂缝深处,那里,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开山刀从陈清雪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刀尖,还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