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成陵废墟上,碎石堆里还残留着九宫炉炸裂后的余温。冉光荣蹲在地上,指尖摩挲着一枚乾隆通宝,铜钱边缘的磨损痕迹映着冷光,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片焦黑的土地——黎波消失的地方。
“他不是敌人……是钥匙。”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怎么也拔不出来。
陈清雪站在他身后,开山刀横搁膝头,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沉默地擦拭着刀身,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彭涵汐翻检着公文包里的残卷,眉头紧锁:“朱砂印记……这不应该是庹亿帆能掌控的东西。”
“他用了别人的血。”冉光荣忽然开口,“李参谋……那个老仆人,是我爹最信任的人。”
空气一滞。
“你小时候家里有个老仆?”陈清雪停下手,抬头看他。
“对。”冉光荣咬牙,“他总说,我们家这一脉,生来就该背债。”
“香火债。”彭涵汐低声念出这几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在《河图残卷》里见过这个词。”
“什么意思?”陈清雪问。
“就是……替死鬼。”冉光荣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活下来是因为命大?其实只是有人替你死了。”
刘淑雅靠在一块断碑旁,嘴唇上的晶状物泛着幽光,却意外地睁开了眼。
“我做了个梦。”她声音沙哑,“梦见你们都死了。”
没人接话。
“但有一盏灯还在亮。”她抬手指了指天边,“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远方夜空深处,一颗孤星闪烁,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
“那是……”彭涵汐眯起眼,“天门卦象的位置。”
陈清雪忽然站起身,开山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锋划过月色,带起一阵寒意。
“走。”她说。
“去哪?”冉光荣问。
“真相。”她盯着他,“你不想知道吗?”
冉光荣没说话,只是将哭丧棒扛在肩上,迈步向前。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泥土与火焰的气息。
他们一路沉默地穿行在废墟间,直到前方突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黎波!
他站在一棵枯树下,额头的朱砂印记如血般鲜红,眼神却平静得出奇。
“你想干什么?”冉光荣握紧哭丧棒。
“带你看看真正的过去。”黎波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符咒,“这是庹亿帆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记忆回廊。”
话音刚落,空气中骤然泛起涟漪,仿佛水面被搅动。四周景象开始扭曲,熟悉的街巷、老旧的宅院、燃烧的火光……
冉光荣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他八岁那年的夜晚。
火光冲天,母亲的尖叫穿透浓烟。父亲跪在庭院中央,双手被符纸束缚,脸上写满了绝望。而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高墙之上,手里握着一支沾满鲜血的罗盘。
“是他!”冉光荣咬牙切齿,“庹亿帆!”
画面继续推进,只见几个黑衣人抬着一口青铜棺材走进院子,棺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母亲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
“血祭……”彭涵汐低声道,“这是用血脉之力激活阵法的仪式。”
“所以我家人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冉光荣声音颤抖。
“不是。”黎波缓缓道,“你是唯一活着的血脉继承者。他们要的,是你。”
画面戛然而止。
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原样,可冉光荣的心却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是我?”他喃喃自语。
“因为你娘……也是器灵体质。”黎波看着他,“她是第一个失败的容器。”
冉光荣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陈清雪一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别让仇恨吞噬你。”她低声说,“你现在还有选择。”
“选择?”他苦笑,“我能选什么?逃?还是认命?”
“你可以决定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她抽出开山刀,双刀交叉架在哭丧棒前,“但别再一个人扛。”
两人四目相对,风掠过他们的脸庞,吹散了尘土与情绪。
片刻后,冉光荣缓缓点头。
“那就继续。”
刘淑雅忽然咳嗽起来,嘴角的晶状物再次蔓延,像是某种不可逆的诅咒。
“时间不多了。”彭涵汐皱眉,“灵气泄露正在加速。”
“我知道去哪。”陈清雪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刀刃,只见一滴泪水不知何时落在刀锋上,正缓缓晕开一道奇异的纹路。
天门卦象!
“它指向东方。”她指着前方,“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就在那里。”
黎波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退入阴影中,身影逐渐模糊。
“等等!”冉光荣喊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黎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是你的过去。”他说完,身形彻底消散在夜色之中。
风起,落叶纷飞。
陈清雪收刀入鞘,目光坚定。
“我们走。”
几人踏上新的征途,身后,废墟中的某块砖石悄然浮现一道模糊的卦象轮廓,宛如命运的印记。
月光下,檀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像是某个遥远记忆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