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开启的刹那,一股灼热而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被封存了千年的血雾从地底涌出。冉光荣第一个跨过门槛,脚下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不是坚硬的金属或冰冷的石板,而是某种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质地,仿佛踩在……新鲜的人皮上。
“这地方不对劲。”他低声说,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指间飞快翻转,花生米早已撒了一地,落地却不见半点动静。往常能瞬间激活的阵法纹路,此刻竟毫无反应。
陈清雪紧随其后,眉头微蹙,右手已经搭在开山刀柄上。她总觉得这股气味太过熟悉,像极了小时候妹妹失踪那天海河上的腥气。
“别乱动。”彭涵汐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瞳迅速扫视四周,“我们可能……站在登天梯上。”
众人一怔,低头看去,果然发现脚下并非地面,而是一级级缓缓向上延伸的阶梯。每一阶都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干涸后的皮肤。
刘淑雅的目光死死盯着最下方一级台阶,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我……我想吃它。”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是不是疯了?”冉光荣一脚踢过去,将她踹退两步,“这是守界人用骨血铸出来的,吃了会出人命的!”
“可它在叫我……”刘淑雅喃喃道,眼角的蜘蛛状血纹微微跳动,像是回应着什么。
就在这时,整条登天梯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道模糊的身影从阶梯中浮现,面容扭曲、眼神空洞,仿佛是无数个曾经踏上此地的亡魂。
“止魂阵!”冉光荣低喝一声,手中花生米猛地洒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精准落在几处关键节点。符文悄然亮起,那些幻影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
“这些是……记忆投影。”彭涵汐翻开《河图残卷》,语气凝重,“每一步都是历代守界人留下的痕迹。”
“所以……我爸也在这里?”冉光荣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沿着阶梯向上望去,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幻象,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前方缓慢攀爬。那人穿着一件洗褪色的灰布长衫,腰间缠着装有十二种辟邪砂的乾坤袋,背影与他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等等!”他大喊一声,正要追上去,却被陈清雪一把拉住。
“别碰。”她低声警告,“这不是真的他。”
“怎么不是?你看他的衣服、他的动作,甚至他捏铜钱的手势……”
“那只是记忆。”她的眼神坚定,“真正的他已经不在了。”
话音刚落,整条登天梯再次震颤,部分区域开始崩裂,碎屑如雨般坠落,露出下面漆黑无底的深渊。
“得稳住。”彭涵汐快速翻阅手中文卷,“只有补天之力才能修复破损的阶梯。”
“补天?”刘淑雅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忽然咬向身旁的一块断裂台阶。
“你疯了吗!”冉光荣怒吼。
但下一秒,奇迹发生了。刘淑雅的牙齿嵌入台阶的一瞬,整段阶梯竟然开始愈合,原本破碎的地方重新连接,散发出淡淡的五彩光芒。
“女娲补天石……”彭涵汐瞪大眼睛,“她居然能唤醒这种力量。”
刘淑雅吐出一口带着晶莹颗粒的血液,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吃。”
“别再吃了。”陈清雪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现在像个怪物。”
“我只是……想活下去。”她低声说,眼角的血纹蔓延到了耳根。
众人继续向上攀登,随着高度增加,周围的幻象愈发清晰。他们看到了一个个守界人挣扎的画面,有人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肋骨一根根拔出来填补裂缝;有人跪伏于地,让自己的血肉化作阶梯的一部分。
冉光荣的左臂已经开始结晶化,朱雀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终于追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伸手想要触碰。
“爸!”
幻象回头,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出现在眼前,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虚无。
“这不是你爸。”陈清雪再次拉住他,“这只是这条路上的一部分。”
“可他……是我爸。”冉光荣的声音哽咽。
“可他已经死了。”她轻声说,“你不能陷进去。”
就在这时,整条登天梯剧烈晃动,一块巨大的碎片脱落,砸向陈清雪。
她本能地挥刀斩断碎片,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未来画面:自己胸口插着一根青铜刺,心脏被取出置于中央祭坛之上。
画面一闪而逝,但她的眼角渗出血丝,脸色瞬间苍白。
“你怎么了?”冉光荣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事。”她摇头,强压下心头悸动,“继续走。”
他们越往上走,空气就越发稀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压缩在这一条狭窄的阶梯之中。终于,在某个拐角处,他们看到了一段完整的铭文。
“以心为祭,以身为引。”陈清雪念出其中一句话,那是刻在她开山刀鞘内侧的字句,此刻竟然浮现在登天梯上。
“这条路……是要用人命铺成的。”刘淑雅喃喃道。
“我不走了。”冉光荣突然停下脚步,“我不想再看着别人为了这个破梯子送命。”
“可如果我们停下,混沌就会复苏。”彭涵汐冷静地说,“所有的牺牲都将毫无意义。”
“那你告诉我,谁来决定谁该死?”冉光荣怒吼。
沉默片刻,陈清雪轻声道:“如果这条路注定要有人走完,那就让我来。”
她说这话时,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开山刀柄,刀鞘内的文字泛起微光。
“你疯了吗?”冉光荣瞪着她。
“我没有疯。”她抬头看他,目光坚定,“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失去任何人。”
登天梯仍在缓缓上升,尽头遥不可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血的味道。
最后一块碎片落下,砸在冉光荣脚边,溅起一片尘埃。
他弯腰捡起,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尘埃中浮现出一抹熟悉的颜色——
一缕头发,绑着妹妹生日那天同样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