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不是冰,也不是土。
是某种半透明的胶质,踩上去像踩在刚凝固的果冻上,脚底传来细微的蠕动感,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呼吸。
冉光荣落地时没摔,但他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全捏进了掌心,指缝里渗出一点血——不是伤口,是耳后那道雷击疤在发烫,热得像是有人拿烙铁贴着他颅骨画画。
“这地……吃脚。”刘淑雅舔了下嘴角残留的冰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她左脸酒窝微颤,眼角那蜘蛛状血纹竟也跟着亮了一瞬。
陈清雪没说话,只是把开山刀横在胸前,刀尖朝下,轻轻一划掌心。血珠滚落,砸在胶质地面时没溅开,反而像水滴进了油锅,“滋”一声扩散成一圈金红色涟漪。
女娲工艺图就这么浮出来了。
不是投影,不是幻影,是实实在在从地里“长”出来的纹路,像是被血唤醒的胎记,一路蔓延到远处一块悬浮的石头底下——五彩神石,红黄青白黑五色交织,像一块被揉碎又拼回去的彩虹糖。
彭涵汐喘着气蹲下,眼镜滑到鼻尖都没扶:“采石需静……图上写的。动不得灵气,响不得兵器。”
话音未落,一根触须从地底钻出,悄无声息缠上他脚踝。
那玩意儿不像生物,也不像机械,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是用克苏鲁的梦编织出来的鞭子。它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贴着地皮滑行,无声无息。
冉光荣反应快得离谱,顺手从乾坤袋里抓了把花生米往触须方向一撒——不是扔,是“弹”,三颗连发,精准砸中触须关节处。
“啪、啪、啪。”
三声脆响,像是小孩拍皮球。
触须愣了半秒,真就松开了彭涵汐的脚,转头去缠那些花生。
陈清雪眼神一凛,开山刀出鞘三寸,寒光一闪,触须应声而断。
断口处流出黑液,腐蚀胶质地面时发出“嗤嗤”声,冒出淡绿色烟雾。黑液流到一半,地面凹陷处赫然显出一个符号:一个圆圈套着闪电形十字,边缘还带锯齿。
纳粹徽章。
刘淑雅盯着那图案,喃喃一句:“这不是第一次来了。”
没人问她怎么知道,因为没人敢分神。
更多触须开始冒头,不是攻击,而是围拢,像是在筑巢。
五彩神石悬在中央,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快!”彭涵汐咬牙翻开《河图残卷》,纸页翻飞间竟自动对准女娲图残文,字迹开始发光,“神石认血缘!谁刚才滴血了?”
“我。”陈清雪收刀入鞘,快步上前,伸手去够神石。
就在指尖触碰到石头的刹那,触须猛地聚合,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拧成一张巨口,獠牙状边缘由无数小触须组成,直扑神石而来!
灵气被抽空的感觉瞬间袭来,彭涵汐脸色发白,跪倒在地;刘淑雅踉跄后退,嘴角血纹暴涨;连冉光荣都闷哼一声,耳后疤痕裂开,血顺着脖子往下淌。
陈清雪却没倒,她只是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瞳孔已成竖瞳。
刀未出鞘,刑天斧虚影已在她身后成型,一斧劈下,触须集群被拦腰斩断。
但还不够。
神石能量仍在流失,触须再生速度越来越快。
冉光荣抹了把脸上的血,把五彩神石塞进哭丧棒顶端的凹槽里——那是他爷爷传下来的玩意儿,原本只是根黑不溜秋的木棍,此刻却像活了过来。
棒身突然浮现出金色文字,不是篆也不是隶,是《淮南子》里的句子:“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字迹具现化,哭丧棒“咔”一声变形,顶端多出一截带刃的青铜环,握柄缠绕红绳自动收紧贴合掌心。
镇魔锏。
冉光荣握紧它,一锏砸向地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咚”,像是敲响了一口埋在地心的鼓。
所有触须瞬间僵住,接着像玻璃一样碎裂崩解。
黑液四溅,其中一滴落在刘淑雅鞋尖。
她低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娘也这么叫它。”
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跪下去,右手死死抠住左手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彭涵汐还在解读残文,额头全是汗:“女娲工艺……不止补天,还能塑人。这地方……是个实验室。”
陈清雪没动,她盯着神石,发现自己的倒影在石头表面扭曲了一下,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陌生,却又熟悉。
像是她从未见过的妹妹。
冉光荣把镇魔锏扛在肩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说:
“现在问题来了。”
他抬脚踩住一块还在冒烟的触须残骸,用力碾了碾。
“咱们到底是来拿石头的,还是……被人安排好来送快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