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王一瑶迎上去。
王倩把保温桶递给她，眼神有些不敢看她，四处打量着医馆：“喏，还温着。你这……环境还行啊。”
“挺好的，林老和馆主都很照顾我。” 王一瑶打开保温桶，清甜的梨香飘出来，她心里一暖，“谢谢姐。”
这时，那个复诊的病人进来了，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一见到王一瑶就笑呵呵的：“小王医生，可把你盼来了！你这手艺，真神了！我这老腰，以前阴雨天就动弹不得，上次你扎了几针，这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怎么疼！”
王一瑶笑着请他坐下：“大叔您别客气，我再给您看看，巩固一下。”
她示意大叔躺到诊疗床上，熟练地定位、取穴、消毒，然后指尖捻着银针，稳而准地刺入穴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专注而沉静。
王倩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看着自己这个，曾经需要她护在身后、瘦瘦小小的妹妹，此刻指尖掌控着别人的病痛，神情是那样的自信和从容。
看着病人对妹妹，全然信任甚至带着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与小学徒交流时用的那些，听不懂却感觉很厉害的药材名、穴位名……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自豪感，在她心里交织。
原来，她的妹妹，在不被她注意的时光里，已经成长得如此耀眼。
送走千恩万谢的病人，王一瑶才得空坐下喝冰糖雪梨。清甜温润的汤汁滑过喉咙，确实舒服。
“姐，你坐啊。” 王一瑶见王倩还站着，招呼道。
王倩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瑶瑶……以前……是姐不对。”
王一瑶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王倩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以前我觉得，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来混社会，赚快钱。我看不起你死读书，觉得你傻……直到上次，要不是你和付豪，我可能就……” 她声音有些哽咽，没再说下去。
“姐，都过去了。” 王一瑶放下保温桶，伸手握住王倩微微颤抖的手。
“没过不去！” 王倩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但眼神却带着一股狠劲，像是下定决心要跟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我看着你现在这样，能治病救人，能被这么多人尊重……我才知道我以前有多蠢！走的都是歪路！”
她反手紧紧抓住王一瑶的手：“瑶瑶，姐……姐想跟你学，行吗？我不懂医术，但我有力气，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整理药材，招呼病人……什么都行！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我想……我想像你一样，做点正经事，活得像个人样！”
这番话，王倩说得又快又急，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王一瑶看着姐姐眼中许久未见的亮光和恳切，心里又酸又软。
她知道，姐姐这次是真的想回头了。
“姐，” 王一瑶声音温柔却坚定，“你想来帮忙，我当然欢迎。医馆里确实有些杂事，小学徒一个人忙不过来。整理药材也需要细心的人。”
王倩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你愿意让我来？”
“嗯。” 王一瑶点头，“不过，姐，医馆的事琐碎，也需要耐心，可能没你以前在外面玩那么‘精彩’。”
“我不怕！” 王倩立刻表态，“端茶倒水、扫地抹灰我都干！我一定好好学，绝不给你丢人！”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立刻表忠心的样子，王一瑶忍不住笑了：“好。那……明天开始？你先跟着小刘（小学徒）认认常用的药材，学学怎么归置。”
“没问题！” 王倩激动地应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那天起，王倩真的就扎根在了“济世堂”。
她收敛了所有的不良习气，穿着朴素的衣服，早早来到医馆，打扫卫生，烧好开水，把诊室和药柜擦得一尘不染。
小学徒小刘一开始还有点怕这个看起来有点“社会”的姐姐，但很快就被王倩的勤快和爽利折服了。
“王倩姐，这个当归和党参别放混了！”
“知道知道，当归片薄点，气味浓，党参段粗，甜香嘛，我记着呢！”
“王倩姐，帮我把这些艾绒分装一下。”
“来了！”
王倩学得很用心，她脑子不笨，以前只是没用在正道上。现在有了目标，那股狠劲也用在了学习上，很快就记住了几十种常用药材的名字和大概模样，分拣、装斗也做得有模有样。
遇到有行动不便的老人来看病，她会主动上前搀扶；有小孩哭闹不肯扎针，她会变戏法似的掏出颗糖哄着；有病人等待时间长显得焦躁，她也能陪着聊几句，安抚情绪。她身上带着点市井的泼辣和圆滑，用在这种场合，反而恰到好处，成了医馆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连馆主有一次来巡查，都忍不住对王一瑶夸赞：“你姐姐是个干活的好料子，眼里有活，心里有数，有她在，医馆里外都清爽了不少。”
王一瑶看着姐姐忙碌却充实的身影，看着她因为一句夸奖而微微泛红却满是干劲的脸庞，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这天晚上，姐妹俩一起回家。月光洒在静谧的巷子里，拉长了她们的身影。
“瑶瑶，” 王倩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轻柔，“以前我觉得，咱们这个家，完了。妈病着，爸……那个人不靠谱，我也混账。就你一个傻乎乎地撑着，我看着都替你累。”
她顿了顿，继续道：“可现在，妈的身体在你调理下，真的好了很多，脸色都红润了。你又能干，考那么好，还会治病。连我……好像也找到点活下去的意思了。这个家……好像又像个家了。”
王一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姐姐被月光柔化的侧脸，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姐，” 她声音糯糯的，带着依赖，“家一直都在。以后，会更好的。我们一起。”
王倩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眼眶湿热，嘴角却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