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林成贵心里最在意的地方。他不自觉地将手伸进怀里，捏紧那串铜钱。
林小四见他神色动摇，又添了把火：“三哥，你想想，若是这些年你存了私房钱，何至于当初没银子给翠兰姐聘金......”
林成贵盯着手里那串铜钱，眼神闪烁。是啊，若是当初他手头宽裕些，翠兰爹娘或许就不会把她嫁给那个屠夫了......
“这过去的事也就罢了，”林小四压低声音，“若是以后三哥再有要用银子的地方，娘拿不出来......”
她故意留了半句话，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成贵。
林成贵沉默良久，从怀中掏出那串铜钱，在掌心掂了又掂。铜钱相撞的清脆声响敲在他心上——若是全数交给娘，定又要被拿去花到大宝二宝身上。他想起先前自己想娶翠兰低三下四求娘的模样，一股不甘蓦地涌上心头。
他抬眼打量着一脸忐忑的林小四，突然数出五枚铜钱，语气强硬：“管好你的嘴。”
林小四心中暗喜，面上却蹙起眉头，装作为难：“三哥，这样好吗？万一娘发现了......”
“你不说，我不说，娘怎么会知道？”林成贵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小四仍旧没伸手接钱，故意忧心忡忡地道：“可、可是，娘若是知道钱公子对我无意，定会追问鸡蛋的去处......毕竟以钱公子的身份，若是没看上我，断不会收我的东西......”
“记住，”林成贵一把拽过她的手，粗鲁地将五文钱拍进她掌心，“钱公子对你很是客气，收下了你送的鸡蛋。”
指尖触到那几枚还带着体温的铜钱，林小四的嘴角险些控制不住地上扬。她强压住笑意，故作迟疑地收拢手指：“我......明白了，三哥。”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地走进村子，方才的剑拔弩张已化作心照不宣的同盟。只是这脆弱的联盟能维持多久，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而此时，“金玉满堂”铺内，靠墙的餐桌上已摆好了饭菜：一盆油亮喷香的红烧肉，两盘酱色诱人的红烧豆腐，两盘金黄的薯条，一碟开胃咸菜，还有五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这些都是在后院厨房现做的。林冬月想着自家铺子本就是卖吃食的，后院灶具齐全，便决定往后员工餐都在店里解决。当然，这要等过了午时才能开火做饭。
“桂花婶，吃饭了。”林冬月朝后院唤道。
张桂花正在井边仔细刷洗上午装薯条的竹筐，身旁还摞着两盆洗净的白瓷碗。她抬起胳膊擦了把额角的汗珠，应声道：“哎，你们先吃，我洗完就来。”
她手下动作格外卖力，每个竹筐都要反复冲洗三遍。自从上午听了林成贵那番挑拨，她就憋着股劲，生怕林冬月觉得她干活不仔细，丢了这份好差事。
林冬月走到后院，语气温和却坚持：“这晌午都过了，又干了大半日的活，肯定饿了，活干不完，吃完饭再干。”
张桂花这才放下刷子，跟着走进前厅。当看到桌上那盆红润油亮的红烧肉时，她不禁愣住了——这肉、这大白米饭，她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舍得做上这么一顿！
她望着那盆实实在在的红烧肉，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这肉切得方正，肥瘦相间，酱汁浓郁，一看就下了不少本钱。她在家过年时，也顶多割半斤肉混着菜炖，哪见过这样豪爽的吃法？
“这……这也太破费了。”张桂花搓着围裙，有些手足无措。
“忙了一上午，该吃点好的。”林冬月笑着递过筷子，“快坐下吃吧，凉了就辜负我家小妹这好手艺了。”
孟芸脸上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她原本并不擅长做荤菜——从前家里但凡有点好食材，都被嫂子拿去贴补林家了，自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肉。但这段时间嫂子时常往家买肉，她练习的机会多了，竟发现自己颇有做菜的天赋，如今的手艺比嫂子还要更胜一筹。
众人落座后，林冬月热情地招呼大家动筷。
张桂花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红烧肉送进嘴里，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唇齿间化开。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烂入味，这滋味她这辈子都没尝过。她赶忙扒了一大口白米饭，生怕漏掉一滴汤汁。
“桂花阿奶，慢点吃，小心噎着哦。”小莞歪着头，像个小大人似的提醒道。
稚嫩的童言让众人都笑了起来，胡三由衷赞道：“芸姑娘这手艺真是绝了！也难怪桂花婶吃得这么香。”
孟芸被夸得脸颊微红，悄悄看了眼嫂子，见林冬月正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这顿饭张桂花吃得格外香甜，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但吃到一半时，她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待到众人都放下筷子，她碗里还剩下小半碗米饭和四五块油亮的红烧肉。
“张婶子，你咋吃这么少？”胡三抹了抹嘴，随口说道。
“我......我......”张桂花犹豫再三，还是望向林冬月，小心翼翼地开口，“冬月啊，我碗里这些剩下的……能让我带回家给儿子尝尝吗？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香的红烧肉……”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张桂花紧张地搓着衣角，粗糙的手指绞在一起，生怕这个请求让林冬月不悦。
林冬月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桂花婶，店里的规矩我要先说清楚——所有食材成品，一律不能带出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