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马车猛地一顿,车夫在外头喝道:“什么人拦路?”
陈鑫来掀开车帘,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黑壮汉子杵在路中央,粗声粗气地问:“你们是去孟家提亲的?”
这汉子正是林成贵。他跟着林广田往北边寻了几天林小四,干粮都快见底了也没找着人影,父子俩只得灰头土脸地回村。刚进村就听见乡亲议论,说去孟家提亲的马车回去了。他下意识以为是有人向孟芸提了亲,当下急得连话都没听全,拔腿就抄小路去拦马车。
“你是何人?”陈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汉子——一身粗布衣裳沾满污渍,浑身还散发着酸馊味。
见对方不答话,林成贵只当他们是默认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翠兰已经有人跟他抢,现在连孟芸也有人想截胡?
这还了得!
“我是这村里的人,”林成贵强压着火气,“有些内情你们不知道。今日这提亲不作数,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
“什么?”陈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林成贵眼神飘忽,硬着头皮重复道:“我们……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他怕这样还不足以让对方死心,眼珠一转,又添油加醋地补了句:“我们还……反正我知道她身上的痣长在哪儿。”
马车上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尤氏在车里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寡妇!方才还装得贞洁烈女似的,说什么要为亡夫守节一辈子,敢情早就跟野男人勾搭上了!”
她在车里的声音不算太大,加上林成贵说完谎后心神不宁,没听清具体内容,只隐约听到对方怒气冲冲的骂声。他心中暗喜——看来这桩亲事是被他搅黄了。
陈鑫来脸色铁青,心里翻江倒海:那寡妇居然跟这种泥腿子有一腿!怪不得刚才拒绝得那么干脆!
他再次打量眼前的汉子,越看越恼火——自己居然连这么个邋里邋遢的乡巴佬都比不上?
不,不对!他堂堂云糕坊少东家,怎么能跟这种人争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寡妇?这要是传出去,他陈鑫来的脸面往哪儿搁?
可转念一想,“金玉满堂”的配方必须弄到手!
陈鑫来眼中闪过狠厉。管她跟几个野男人有染,等他把人和配方都搞到手,再好好收拾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他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大声喝道:“哪来的流氓?竟敢污人清誉!”
林成贵顿时傻眼了。
不是吧,这样都还要娶?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你们去问她!”
陈鑫来到底是生意人,脑子转得飞快,心里的算盘珠子已经拨得噼啪作响。
带着这泼皮去孟家对质,倒是个好主意!
且不论这泼皮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把事情闹大,林冬月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到那时,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说要为亡夫守寡?光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届时自己再摆出不计前嫌的姿态,愿意娶她过门,她还不得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陈鑫来顺着林成贵的话往下说:“好!那现在就去孟家对质,你敢不敢?”
林成贵一愣——他就是随口胡诌,这人还真要拉他去对质?
见他支支吾吾不吭声,陈鑫来故意激他:“连对质都不敢?果然是个信口开河的流氓!”
“去就去!”林成贵把心一横,答应下来。他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一口咬定自己和孟芸有染,孟家人还能拿他怎样?
林成贵想跟着上马车,却被陈鑫来一脸嫌弃地喝退:“你这邋遢样也配坐我家的马车?”
马车掉头往回走,林成贵只得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吃灰。
马车里,尤氏不解地看着儿子:“要我说,那寡妇分明就是个不检点的,何必再多此一举?”
陈鑫来压低声音解释:“娘,这可是天赐良机……”他瞥了眼旁边的王媒婆,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儿子心里有数,您放心!”
王媒婆赶紧赔着笑脸帮腔:“对啊对啊,再去试试,说不定这回就成了呢!”
她当然盼着这婚事能成,自己这个媒人才能拿到谢礼。
不过她实在搞不懂这陈家人的心思——非要娶个乡下寡妇也就罢了,现在听说这寡妇不清不白,居然还要娶,脑子进水了吧?
......
此时,孟家小院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林冬月在灶房里挥汗如雨,已经备好了卤蛋、卤猪头肉、卤猪耳朵和卤鸡爪。
这卤味自古就有,钱子御想必是吃过的,不过古人的配方可能不如现代的精妙,她做的这些说不定能在味道上更胜一筹?
她心里也没底这些卤味能不能入钱公子的法眼,所以这些都不是重头戏。此刻她正准备的炸鸡,才是今天的“主菜”。
这个时代还没有成熟的植物油压榨技术,她笃信用花生油炸出来的香酥炸鸡,绝对是钱子御从未尝过的美味,足以兑现当初“让你惊艳”的承诺。
快到晌午,来卖木薯的人渐渐少了,孟大娘便到灶房帮着烧火。
小莞得了空,捧着一本《三字经》跑到院里,看着院里的两位叔叔陷入了沉思。
钱叔叔是镇上来的公子哥,镇上有学堂,他肯定认得字;弟弟说过他师父很厉害,还教他写过名字,季叔叔应该也识字。
该问谁好呢?
小丫头歪着头犹豫片刻,最后迈着小短腿跑到季宴池跟前。
“季叔叔,这个字怎么念呀?”
季宴池低头一看,只见一本纸质上乘的书页上,是写得歪歪扭扭的《三字经》。小姑娘的食指正指着一个写得不太工整、甚至有些难看的“初”字。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神情落在旁边的钱子御眼里,顿时被解读成了“不识字”的心虚。
钱子御立刻来了精神,挺直腰板,“唰”地展开折扇,三步并作两步凑过来:“哎哟,小莞啊,你季叔叔就是个打猎的粗人,哪认得什么字?你可别为难他了。”
他说着,还贱兮兮地朝季宴池抛了个媚眼,继续得意道:“要问字就得问你钱叔叔我,这世上还没有你钱叔叔我不认识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