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若白卧病的几日里,苏菲菲几乎每日都会抽出身来,往他的寝殿跑上两三趟。有时是趁着处理政务的间隙,带着太医新调配的安神药,亲自看着他服下;有时是傍晚时分,提着侍女炖好的清粥小菜,坐在床边陪他说上几句话,大多是东宫的琐事——或是瑞王把太傅的墨汁打翻了,或是安公主偷偷喂兔子吃点心被抓了现行,听得季若白嘴角时常带着笑意,连身上的病痛都轻了几分。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边,季若白靠在软枕上,正翻看李统领传回的杀手阁近况信笺,苏菲菲便带着一碗冰糖雪梨炖川贝走了进来。“今日气色看着好多了,太医说再养两日,便能下床走动了。”苏菲菲将瓷碗递给他,目光落在信笺上,“是杀手阁那边有消息了?”
“嗯,李统领说侦查队已查到云州县劣绅兼并土地的实证。”季若白接过瓷碗,一边慢饮,一边说道,“那劣绅姓张,是当地乡绅之首,借着今年春夏之际的旱灾,以极低的价钱强买了二十余户百姓的田地,还逼得两户人家卖儿鬻女,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侦查队不仅拿到了他强买田地的契约,还找到了被他逼迫的百姓证词。”
苏菲菲闻言,眉头微蹙:“此前便听闻云州县有此等事,如今有了实证,绝不能轻饶。这张乡绅敢如此肆无忌惮,怕是背后还有地方官吏撑腰?”“殿下所言极是。”季若白点头,“侦查队还查到,张乡绅与云州县县令往来密切,多次给县令送礼,县令对此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他压制百姓的申诉。”
苏菲菲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县令身为父母官,却与劣绅勾结,鱼肉百姓,这等蛀虫留不得。你身子尚未痊愈,此事便交由我来安排——明日我便派东宫御史前往云州县,带着证据核查此事,不仅要将张乡绅的田地还给百姓,还要将县令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季若白放下瓷碗,看着苏菲菲,心中满是敬佩:“殿下处置得当,如此一来,既能安抚云州县百姓,也能震慑其他地方的官吏与劣绅。”苏菲菲笑了笑,伸手拂去他肩头的碎发,语气柔和:“这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让侦查队暗中探查,此事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等你病好,咱们再一同商议,让侦查队将各州府的官吏风气都探查一遍,也好及时清除这些害群之马。”
两人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后便见瑞王和安公主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季侧夫,我们来看你啦!”安公主走到床榻边,踮着脚尖将竹篮递过来,“这是我和哥哥在花园里摘的橘子,很甜的,你吃了病就能好得更快。”
瑞王也跟着说道:“太傅说,橘子能补充元气,季侧夫多吃点,就能陪我们去喂兔子了。”季若白看着两个孩子认真的模样,心中暖意融融,他接过竹篮,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后分给两人各一瓣,又给自己吃了一瓣,笑着道:“真甜,多谢你们。等我病好了,一定带你们去喂兔子,还带你们去东宫的果园摘橘子。”
两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安公主拉着苏菲菲的衣袖,仰着小脸道:“殿下,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在果园里放风筝。”苏菲菲揉了揉她的头,笑着应允:“好,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去。”
“一家人”三个字,轻轻落在季若白心上,泛起阵阵涟漪。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苏菲菲,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再想起如今走向正轨的杀手阁、即将得到公正处置的云州县百姓,只觉得心中满是安稳与幸福。曾经身处黑暗、历经背叛的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这样温暖的生活,而这一切,皆因苏菲菲的出现,因东宫这个充满暖意的家。
几日后,季若白的病彻底痊愈。他刚能下床走动,便接到了东宫御史从云州县传回的消息:张乡绅已被捉拿归案,强占的田地尽数归还百姓,被逼卖儿鬻女的家庭也得以团聚;云州县县令因徇私枉法,已被革职查办,后续将交由刑部定罪。季若白将消息禀报给苏菲菲时,苏菲菲正陪着瑞王和安公主在花园里放风筝,闻言,她抬头望向天空中飞舞的风筝,笑着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若白,今日天气正好,不如你也来陪我们放一会儿风筝?”
季若白点头应下,接过侍女递来的风筝线。春风拂面,带着花草的清香,天空中,色彩鲜艳的风筝随风飘动,地面上,苏菲菲与两个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季若白握着风筝线,看着身旁的一家人,眼中满是温柔。
风筝在天际飘得愈发高远,季若白握着线轴,目光追随着那抹灵动的色彩,耳边满是孩子们的欢笑声。忽然,一名东宫侍卫快步穿过花园小径,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恭敬地等候着。苏菲菲瞥见这一幕,对身旁的侍女道:“带瑞王和安公主去那边摘野花,注意安全。”随后朝着季若白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走到侍卫身旁。
“殿下,季侧夫,”侍卫躬身行礼,递上一封密封的信笺,“这是杀手阁侦查队从青州传回的急件,说是查到了重要线索,特意加急送回东宫。”季若白接过信笺,拆开后快速浏览,眉头渐渐皱起。苏菲菲见他神色变化,轻声问道:“可是青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青州境内有一伙山贼,盘踞在狼牙山已有数年,此前只是劫掠过往商队,如今竟胆大包天,劫持了青州知府押送的赈灾粮款。”季若白将信笺递给苏菲菲,沉声道,“侦查队查到,这伙山贼的首领曾是前朝叛将,手下聚集了数百号人,狼牙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青州官府多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更棘手的是,侦查队还发现,山贼与青州通判暗中勾结,通判不仅为山贼通风报信,还帮他们销赃劫掠来的财物。”
苏菲菲看完信笺,脸色沉了下来:“眼下青州正值涝灾过后,百姓急需赈灾粮款度日,这伙山贼与通判勾结,无疑是在断百姓生路。若不尽快解决此事,恐会引发民怨。”她看向季若白,眼中带着询问,“若白,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季若白沉吟片刻,说道:“狼牙山地势复杂,官府围剿难以奏效,不如派杀手阁的惩戒队与护卫队协同行动。惩戒队擅长隐匿突袭,可悄悄潜入狼牙山,摸清山贼的布防与粮款存放位置;护卫队则配合东宫侍卫,在外围设伏,防止山贼逃窜。至于那青州通判,可让侦查队继续暗中监视,待解决山贼后,再一并将他拿下,免得打草惊蛇。”
“此计甚妙。”苏菲菲点头赞同,“惩戒队需得东宫令牌方可行动,我这就命人拟定令牌,你亲自安排杀手阁的人手?”季若白摇头道:“殿下,杀手阁的部署,李统领如今已能熟练掌控,我只需传信给他,便可安排妥当。眼下我更想亲自去一趟青州,一则可协调惩戒队、护卫队与东宫侍卫的行动,二则能实地查看青州百姓的灾情,确保赈灾粮款能顺利发放到百姓手中。”
苏菲菲微微颔首,眼中满是信任:“好,那你便带一队东宫侍卫前往青州,务必注意安全。若需增派人手,随时传信回东宫。”她顿了顿,又道,“你刚病愈,身子还需调养,此行路途遥远,我已让膳房准备了些滋补的药材,你带上随行服用。”
季若白心中一暖,躬身应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定不辱使命,早日平定山贼,将赈灾粮款送到百姓手中。”
次日清晨,季若白便带着一队东宫侍卫与杀手阁的联络信使,踏上了前往青州的路途。临行前,瑞王与安公主特意跑到东宫门口为他送行,安公主将一个亲手缝制的平安符塞到他手中,小声道:“季侧夫,这个平安符能保你平安,你一定要早点回来陪我们摘橘子。”瑞王也握着他的手,认真道:“季侧夫,你要打败坏人,保护百姓。”
季若白接过平安符,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笑着应允:“好,季侧夫一定早点回来,给你们带青州的特产。”苏菲菲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轻声叮嘱:“路上小心,遇事莫要冲动,东宫等你回来。”
季若白点头,翻身上马,朝着苏菲菲与孩子们挥了挥手,随后带着队伍缓缓驶向东宫大门。阳光洒在他身上,腰间的玉佩与手中的平安符相互映衬,承载着东宫的牵挂与期盼。他知道,此番青州之行虽充满凶险,但只要想到东宫的家人与百姓的期盼,便有了勇往直前的力量。
队伍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苏菲菲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望着季若白离去的方向,轻声道:“瑞儿,安安,季侧夫是去做很重要的事,等他回来,青州的百姓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眼中满是对季若白的期盼。
而此刻的季若白,正策马前行,心中已开始盘算着抵达青州后的部署。他知道,一场与山贼、贪官的较量即将展开,而他必将不负苏菲菲的信任,不负东宫的期盼,更不负青州百姓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