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薄雾裹着清甜的草木香漫过东宫朱墙,鎏金瓦当沾着细碎朝露,折射出温润柔光。苏菲菲的乌木车架碾过青石板路,稳稳驶离东宫,直奔城南的状元府。沈清辞出身寒门,府第虽不似丞相府的恢弘、将军府的壮阔,却透着几分清雅质朴,青砖黛瓦错落有致,院落里种着几株翠竹,叶片凝着晨露,随风轻晃,门前悬挂的红绸缠绕着廊柱,缀着细碎绒球,已透着几分备嫁的喜庆暖意。
沈清辞早已携妹妹沈清瑶等候在门前,他一身素色锦袍,衣料虽无华贵纹样,却浆洗得干净平整,墨发用素银簪束起,眉眼温润如玉,眼底藏着几分对殿下到来的期待,又透着些许寒门子弟的局促。见马车缓缓停下,他连忙上前半步,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恭敬:“臣参见太女殿下。”
“无需多礼,起身吧。”苏菲菲扶着青禾的手下车,目光掠过简朴却整洁的院落,竹影斑驳落在青砖上,透着雅致,语气谦和无半分皇室架子,“今日登门,一来是送你回府备嫁,东宫诸事已全部安排妥当,安防有谢景渊统筹、秦昭协同,礼仪流程有沈清辞细化,你无需再牵挂朝堂与东宫琐事,只管安心在此筹备代嫁事宜;二来也是想亲自看看府中境况,怕有短缺之处。”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殿下日理万机,竟还惦记着他府中备嫁之事,心中暖意翻涌,却又略带局促,垂眸道:“殿下费心了,只是府中条件简陋,院落狭小,陈设朴素,恐委屈了殿下。”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见外之语。”苏菲菲轻笑,随他步入府中,脚步轻缓,目光扫过院中的翠竹与墙角的小花,“寒门出贵子,你能凭一己之力苦读多年,高中状元,又忠心耿耿辅佐于我,处理朝堂文书细致妥帖,这份才学与品性,远胜过于浮华门第与金银珠宝,在我心中,分量极重。”
堂屋内陈设简单,一张雕花木桌摆放中央,两侧是几把旧木椅,椅背上铺着素色棉垫,墙角立着一个旧书柜,摆满了泛黄的书籍,却收拾得整齐有序。沈清瑶怯生生地端着茶盘走来,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绒花,眉眼与沈清辞有几分相似,透着青涩与淳朴,双手微微颤抖,似是紧张。沈清辞低声叮嘱,语气带着兄长的温和:“瑶瑶,给殿下请安,莫要失礼。”
“参、参见太女殿下。”沈清瑶小声应道,声音细若蚊蚋,眼神中带着几分对皇室的好奇与敬畏,将茶杯轻轻放在苏菲菲面前,便连忙退到兄长身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苏菲菲温和地笑了笑,眼底满是柔意,语气放缓:“不必拘谨,往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紧张。”她转头看向沈清辞,目光落在屋内简朴的陈设上,心中已然明了,“府中备嫁事宜可有短缺?衣裳、仪仗、陪嫁物件,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东宫会全力相助,绝不让你委屈备嫁。”
沈清辞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窘迫与坚持:“多谢殿下关怀,所需物件已勉强备齐,衣裳按规制绣了简单纹样,仪仗也请了相熟的亲友帮忙,虽不奢华,却也整齐,不敢再劳烦东宫,免得叨扰殿下。”他出身寒门,父母以务农为生,家中并无太多积蓄,备嫁的一切都是精简版,却也尽了全力打理得干净整洁,不愿再给东宫添麻烦。
苏菲菲看穿他的窘迫,知晓他自尊心强,不愿过多依赖东宫,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玉佩呈椭圆形,雕刻着缠枝莲纹,边缘打磨得光滑细腻,透着淡淡的光泽,是先帝所赐,价值不菲,递到他手中,语气诚恳:“这枚玉佩是先帝所赐,可凭此在国库支取任意所需之物,你且收下。备嫁是人生大事,关乎你往后在东宫的体面,无需太过节俭,该有的都不能少;再者,你入东宫后,瑶瑶年纪尚小,还需多照拂,府中也该添置些物件,让她过得舒心些,不用再跟着父母吃苦。”
沈清辞推辞不过,指尖触到玉佩的温润,心中暖意与感激交织,红着眼眶收下玉佩,紧紧攥在手中,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臣……多谢殿下厚爱,这份恩情,臣定当铭记于心,日后定尽心辅佐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只需安心备嫁便好,无需说这些。”苏菲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温和,“府中之事、朝堂之事,皆有我与诸位同僚顶着,你无需操心,养好精神,准备迎亲便是。待婚期当日,我亲自来迎你入东宫,绝不会委屈你。”
沈清瑶站在兄长身后,探着小脑袋,小声问道:“殿下,兄长嫁入东宫后,住在深宫之中,会不会……很少回来了?爹娘肯定会想兄长的,我也会想。”小姑娘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眼底满是不舍。
苏菲菲柔声道:“不会。东宫与状元府相隔不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往后你若想念兄长,随时可以入宫探望,我会吩咐侍卫放行;我也会常让他回来看看你与父母,绝不会让你们兄妹分离太久,也不会让他无法尽孝。”
沈清瑶闻言,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多谢殿下,殿下真好!”
堂屋内暖意融融,苏菲菲看着沈清瑶怯生生却满是期待的模样,又望向沈清辞眼中藏不住的窘迫与对妹妹的牵挂,温声开口:“清辞,东宫为你准备的嫁妆,品类齐全,数量充足,你可留一部分在府中,补贴家用。”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瑶身上,语气愈发柔和,满是考量:“你妹妹年纪尚小,正是求学的年纪,不知是否已入了学堂?若是还没有,或是学堂条件不佳,师资薄弱,尽管告诉我,我让人安排她入最好的皇家学堂,那里有全国顶尖的先生,教授读书写字、琴棋书画,食宿用度皆由东宫承担,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也不让她输在起跑线上。”
沈清辞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感激,不敢置信地望着苏菲菲,嘴唇微微颤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哽咽:“殿下……殿下厚爱,臣万万不敢当!嫁妆已是东宫厚赐,价值连城,臣已受之有愧,怎敢再劳烦殿下为瑶瑶费心!皇家学堂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瑶瑶出身寒门,怎配进入那般圣地,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实在不敢接受。”
沈清瑶也睁大眼睛,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她出身寒门,父母每日辛苦劳作,勉强维持生计,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机会读书,更别说进入皇家学堂,那对她而言,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你我既为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也无需妄自菲薄。”苏菲菲上前一步,扶起他,语气诚恳,“瑶瑶是你的妹妹,往后也是我的亲人,她聪慧可爱,理应接受良好的教育,明事理、长见识,将来才能成为有用之人,这既是为她好,也是为你分忧。你入东宫后,需辅佐我理政,若总牵挂家中妹妹的学业与生计,定然无法安心,我帮她安排妥当,你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留在东宫辅佐我。”
她转头对沈清瑶笑道,语气温柔得像春日暖阳:“瑶瑶愿意去学堂吗?那里有很多同龄的小伙伴,可以一起读书、一起玩耍,还有最好的先生教你知识,学了本事,将来也能保护爹娘,帮兄长分忧。”
沈清瑶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兄长,见沈清辞眼中满是鼓励,轻轻点头,才小声应道:“愿意……谢谢殿下,殿下真是好人!”小姑娘声音带着雀跃,眼底满是憧憬。
沈清辞红着眼眶,再次躬身行礼,深深叩首:“臣……多谢殿下成全!这份恩情,臣无以为报,唯有往后尽心辅佐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绝不辜负殿下的知遇之恩与厚爱!”
“无需如此郑重,都是一家人该做的。”苏菲菲轻笑,扶起他,“你只需安心备嫁,好好辅佐我,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瑶瑶入学的事,我今日便让人安排,联系皇家学堂的校长,办理入学手续,三日内便会有消息,届时让侍卫送她入学;嫁妆的事,你也不必推辞,留一部分给家里,既是补贴家用,让父母过得舒心些,也给瑶瑶添置些衣物与书籍,让她过得自在些。”
沈清辞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声音带着坚定:“臣……谨记殿下教诲,定不负殿下所托。”
堂屋内气氛正好,暖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透着温馨。看着沈清辞红着眼眶、一脸郑重感激的模样,苏菲菲心头一动,上前半步,指尖轻轻勾起他的衣袖,衣料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温柔:“清辞这般感激,光说‘谢’可不够,太过单薄了些。”
沈清辞一愣,抬头望她,眼底满是茫然,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脸颊微微泛红:“殿下……那您想让臣如何?只要臣能做到,定当全力以赴。”
苏菲菲忍着笑意,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带着淡淡的兰草香,声音软绵却带着调笑:“不如这样,你往后乖乖的,在东宫别总拘谨着,也别跟我见外,有话直说,有需求便提——要是敢惹我生气,或是藏着掖着不跟我说心里话,我可就罚你了。”
沈清辞脸颊瞬间染上薄红,像熟透的樱桃,讷讷道:“殿下……臣不敢惹您生气,也不敢藏着掖着,定会对殿下坦诚相待。”他心跳加速,耳根发烫,不敢与她对视,只能微微垂眸。
“这才乖。”苏菲菲轻笑出声,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触感温热细腻,“那要是你做得好,辅佐我有功,或是乖乖听话,我也有赏。”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他愈发泛红的耳廓,眼底满是笑意,一字一句道:“往后你好好辅佐我,打理好朝堂文书,帮我分担政务,再给我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子嗣,延续皇室血脉,我便赏你日日不用拘着君臣礼数,在东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看书便看书,想休憩便休憩,甚至可以跟我一同批阅奏折,如何?”
这话直白又带着调笑,直击私密之事,沈清辞的脸瞬间红透了,像是要滴血一般,连忙低下头,脖颈都染上绯红,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羞赧:“殿、殿下……您别拿臣开玩笑了,臣、臣……”
他手足无措地站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指尖紧紧攥着衣摆,褶皱丛生,却偏生不敢躲开她的目光,眼底满是羞赧与窘迫,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苏菲菲见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堂屋内回荡,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带着安抚:“逗你的,瞧你吓得,脸都红透了。”
她收敛了玩笑语气,温声道:“子嗣之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你不必有压力,更不用因此紧张。只是往后在东宫,我希望你能自在些,放松些,不必总端着君臣的架子,也不必因出身而自卑,我们既是君臣,需同心辅佐江山,也是家人,需坦诚相待,好好过日子。”
沈清辞抬起头,望着她眼中真切的笑意与温柔,没有半分戏谑,心中暖融融的,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坚定:“臣……谨记殿下的话,往后定会自在些,不辜负殿下的心意。”
一旁的沈清瑶似懂非懂地看着兄长泛红的脸颊与殿下的笑容,小声道:“兄长,殿下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怎么脸这么红呀?”
沈清辞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不敢多说,却在低头的瞬间,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眼底满是暖意与期许,心中对未来的东宫生活,多了几分憧憬。
堂屋内的羞赧还未散去,暖意愈发浓厚,苏菲菲看着沈清辞泛红的脸颊,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温和,满是考量:“清辞,我在京城西街有一间铺子,地段极佳,紧邻繁华集市,平日里由专人打理,主营绸缎与首饰,生意还算稳妥,每年都有不少盈利。”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与沈清瑶身上,语气诚恳,满是为他着想:“你父母辛苦半生,以务农为生,风吹日晒,十分操劳,如今你要嫁入东宫,不能时常在身边尽孝,心中定然愧疚。不如让他们去照看那间铺子,日常经营打理,不用再下地劳作,也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衣食无忧,不用再为生计操劳,你也能安心留在东宫。”
沈清辞闻言,眼中满是震惊,不敢置信地望着苏菲菲,连忙躬身推辞,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殿下,万万不可!您已赐了嫁妆、安排了瑶瑶入学,这份恩情已是厚重无比,臣实在受不起,如今又要赠铺子,更是让臣无地自容!铺子价值不菲,是殿下的私产,臣怎能平白接受,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需推辞。”苏菲菲再次扶起他,语气坚定,“你父母养育你不易,供你读书多年,付出了太多心血,如今你有出息了,理应让他们享享清福,不用再吃苦。再说,铺子本就是闲置,我平日无暇顾及,让你父母打理,我也放心,既能让他们有事可做,又能有收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她转头对沈清瑶笑道,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往后你爹娘经营铺子,你放学了也能去帮帮忙,看看铺子,跟爹娘一起吃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辛苦,多好。”
沈清瑶眼睛一亮,拉着兄长的衣袖,兴奋地小声道:“兄长,殿下说得真好!爹娘要是能去打理铺子,就不用再下地干活了,也不用再担心收成不好了!我放学了还能帮着看店,一家人天天在一起,肯定很开心,爹娘肯定会喜欢的!”
沈清辞望着妹妹期盼的眼神,又看向苏菲菲真切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暖意、感激、愧疚交织在一起,红着眼眶再次躬身,深深叩首:“臣……多谢殿下!这份厚爱,臣无以为报,唯有往后尽心辅佐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用一生来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无需如此,你过得好,家人过得舒心,便是对我最好的回应。”苏菲菲轻笑,“铺子的地契我已让人备好,今日便让侍卫送过来,后续的交接事宜,比如账目核对、店员安排,我也会派人协助你父母,不用他们操心,直接接手经营便可。”
辞别之际,沈清辞兄妹送至府门,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背影,扬起的尘土混着晨雾,渐渐消散。沈清瑶兴奋地跳起来,拉着兄长的手,雀跃道:“兄长!我们要有铺子啦!爹娘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不用再风吹日晒下地干活了!我也能去皇家学堂读书了,能学很多知识,将来还能帮爹娘看铺子,帮兄长分忧!殿下真是太好了!”
沈清辞望着妹妹雀跃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心中暖融融的,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玉佩的温润透过指尖蔓延至全身,眼底满是坚定与期许。他知道,苏菲菲不仅给了他一个安稳的未来,给了他东宫侧夫的体面,更给了他的家人一份踏实的依靠,让父母不用再操劳,让妹妹能接受良好教育,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他此生定当铭记,尽心辅佐殿下,守护她与这江山,不负她的厚爱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