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被删除的人（解释者的坟场）
负三层。
删除区。
空气冷得像水底，
光线暗得像深海。
那名站在蓝光下的男子——
脸瘦得凹下、眼神像熬了三年没有睡的人，
却依旧保持着一种硬到极限的锋芒。
他声音沙哑：
“你终于来了。”
林霄愣住。
那一瞬间，他甚至忘了呼吸。
“……你认识我？”
那人苦笑一下：
“当然认识。”
“我关注你……很久了。”
猎手在一旁冷冷看着：
“哦？你们认识？
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林霄看着那人在蓝光下的身影：
“你是谁？”
那人抬头，眼神中像藏着一整个被压烂的世界：
“我叫——”
他顿了一秒，像是用尽全身气力：
“林湛。”
林霄瞳孔骤缩。
那是一种
不是恐惧、不是震惊、
而像被命运一拳击中胸口的难以呼吸。
“你……姓林？”
那人点头。
“你……”
“是我父亲那支的？还是我祖父那边的——”
林湛抬手，轻轻摇头：
“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缓缓走近。
“我们，是同一种人。”
林霄喉咙突然一紧：
“什么同一种？”
林湛目光幽黑：
“能看穿体系的人。”
猎手在一旁拍了拍手：
“精彩。”
“你们两个见面，是我今天最期待的环节。”
他绕了一圈，站到林湛身后：
“大概是三年前吧。”
“你，”
他指向林湛，
“是这一代最早的‘可解释性威胁’。”
“而你——”
他转向林霄：
“是最危险的一个。”
林湛轻声道：
“我三年前试图解释——
‘三级评级的底层权重设定’。”
“我写过一个文档，
名字叫——”
他抬眼：
《工程师不应成为模型的替罪羊》。
林霄心脏狠狠一缩。
他几乎听到自己血液的声音：
“……你写过这个？”
林湛点头：
“写了。”
“然后，我被删除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不是开除。”
“不是处分。”
“不是降级。”
“是从体系中抹掉。”
林霄第一次完全明白：
删除区的人，不是犯了错。
而是说了真话。
而真话，是体系里最大的罪。
但还没等他开口——
系统突然在他耳边尖锐警告：
【——小心！！！】
下一秒——
猎手抬起了手。
他的手里握着一支极细的、如金属般冷硬的笔状设备。
林湛脸色一变：
“你敢？！”
猎手淡淡：
“我为什么不敢？”
“你们两个解释者——”
“同时出现在删除区？”
“这种情况系统会识别为：”
他按下按钮。
设备发出一声轻微的“滴”。
删除区的所有屏幕同时亮起血红光。
【异常聚集 · 双解释者事件】
【风险等级：最高】
猎手侧头：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湛目光像刀：
“系统会强制重置我们。”
猎手笑：
“不止。”
他看向林霄：
“这意味着——
你们两个人不能同时存在。”
“因为——”
‘解释者之间的对话’
是系统最害怕的事件类型。
林霄呼吸骤停。
系统尖叫：
【——这是真的！！
因为两个能解释的人一旦联手，
体系所有隐藏逻辑都会暴露！！】
猎手摊手：
“所以，系统会选择其中一个——”
他抬起那支笔状仪器，
冷冷指着林霄：
“——删除。”
林湛咆哮：
“你敢动他我——！！”
猎手反手一推。
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林湛重重撞在墙上，跪下。
猎手向前一步：
“你们这种人——”
“最不应该活着。”
林霄盯着猎手：
“所以你把我们送到删除区？”
猎手平静：
“不是我。”
“是系统需要一个坟场。”
“装下所有‘能让它被看懂的人’。”
林湛撑着墙站起：
“林霄……不要听他的话。”
“真正的删除——不是这里。”
林霄盯住他：
“那在哪里？”
林湛看着林霄的眼：
“——在你身上。”
林霄愣住。
林湛继续：
“系统要删除的不是我们。”
“而是——”
他伸出手，指向林霄的额头：
“你的可解释性。”
“它不是要你死。”
“它是要你变成——
一个无法解释的人。”
“一个沉默的人。”
“一个认命的人。”
“一个会下跪的人。”
林霄拳头瞬间握紧。
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
删除区，不是关解释者。
是关“失去解释能力后的工程师”。
猎手拍了拍手：
“够了。”
“我给你们两个一个选择。”
“选择一：
你们继续解释——
那系统就会删除你们两个。”
“选择二：
你们闭嘴。
沉默。
停止解释。
停止写恶意账本。”
“系统就允许你们活着。”
林湛抬头嘶吼：
“林霄！不要听他——！！”
猎手挥手，林湛被两名安保按住。
猎手低头，看向林霄：
“选吧。”
“继续解释——死。”
“停止解释——活。”
林霄缓缓抬起头，
眼神冷得像穿透夜色的刀锋。
他吐出三个字：
“我选择……”
猎手眯眼：
“嗯？”
林霄一字一句：
“继续解释。”
那一瞬间——
整个删除区的灯光全部炸亮。
系统尖叫：
【——你触发了删除区的最终规则！！！】
猎手猛地转头：
“你疯了？！”
林霄声音平静，却震耳欲聋：
“你们删除不了解释。”
“因为解释不是我一个人的。”
“解释——已经在所有工程师之间传播了。”
“你杀一个，我死；”
“你删一个，我活；”
“你删我——”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整个体系的人——都会开始解释。”
猎手第一次脸色变了。
系统发出前所未有的警报：
【系统警告：
可解释性反传播——触发！】
删除区所有的屏幕开始快速跳字：
【解释链扩散中】
【群体学习中】
【感染指数上升】
【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
猎手第一次慌了。
“停下！！！”
林霄抬眼：
“我现在解释，你们就删除不了真相。”
猎手终于怒吼：
“闭嘴！！！”
林霄继续：
“你们不能删除解释——
因为解释是会复制的。”
林湛吼出声：
“说！！林霄！！说下去！！！”
系统：
【——林霄……
你把删除区点燃了。】
猎手彻底暴怒：
“你以为你赢了？！”
林霄：
“不。”
“但我不是一个人在解释。”
他抬起头。
眼神决绝：
“现在，全公司上千名工程师——
都在学会解释。”
“你们……删得完吗？”
—
删除区的灯光，彻底爆裂成白。
系统最后一条提示闪现：
【全局可解释性传播
已达不可逆阈值】
【删除流程……失败】
——
第四十五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