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晨雾里，工坊的铜铃声比往日早响了半个时辰。虞姬正蹲在木箱前，小心翼翼地将一匹三彩纹布叠进锦盒——这是要带去京城博览会的展品，布角的桃花、胡杨与马纹绣得栩栩如生，连丝线都用了西域胭脂虫染的绯红。“狗蛋，把双语算盘擦亮点，皇上要是问起，你可得好好演示。”她抬头喊了一声，就见狗蛋和阿普抱着算盘跑过来，算盘上的中原数字与西域符号被磨得发亮。
赵磊正和巴图尔调试蒸汽制糖机的模型。这是为波斯商队准备的“见面礼”——波斯盛产甘蔗却缺制糖技术，巴图尔将蒸汽锅炉与榨汁机结合，小巧的模型只要添上甘蔗，就能挤出汁、熬成糖。“波斯商队的首领萨珊总说咱们的技术‘华而不实’，这次带这模型去京城，让他亲眼看看。”赵磊转动模型的摇柄，透明的冰糖块从出糖口落下，阿普伸手接住，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
出发前一日，莎车的木昆带着西域各部落的贡品赶来了。龟兹的精盐装在银罐里，于阗的玉石雕成了胡杨形状，大月氏的羊毛毡上绣着蒸汽火车的图案。“赵盟主，这些东西要让中原人知道，西域不只有风沙，还有宝贝。”木昆拍着胸口，“赞布和阿提拉带着五十名勇士护送你们去京城，沿途的盗匪见了咱们的旗号，绝不敢靠近。”
五日后，浩浩荡荡的商盟队伍抵达京城。朱雀大街上，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既有来看蒸汽模型的，也有好奇西域部落服饰的。赞布穿着绣金的皮袍，阿提拉腰挎新锻的铁刀，两人骑在汗血宝马上，引得孩童们追着马屁股跑。沈修早已在午门等候，看到队伍就迎上来：“王敬德又在皇上跟前吹风，说你‘引外邦之物乱中原’，这次博览会，就是你驳倒他的机会。”
博览会设在皇宫的太液池旁，三十个展台沿池而列。赵磊的展台最是热闹：蒸汽船模型在小水池里航行，螺旋桨搅起的水花溅到围观官员的袍角；蒸汽制糖机不断产出冰糖，宫女们尝了都笑着讨；狗蛋和阿普站在案前，用双语算盘快速计算通商账目，“噼里啪啦”的算珠声引得皇帝驻足。
“这小算盘，比户部的账房算得还快？”皇帝指着算盘上的数字，语气里满是好奇。阿普立刻用中原话回道：“回陛下，这算盘能算中原账，也能算西域账，商盟的玉石收益，都是我们算的。”狗蛋趁机递上账册：“陛下您看，这月西域商税又多了两千两，够给边关士兵买五十匹战马了。”
王敬德却在一旁冷笑：“不过是些小伎俩。波斯商队带来的琉璃、香料，会让中原的陶匠、药商无饭可吃，此乃养外邦而损本族！”话音刚落，波斯首领萨珊就从人群里走出，他穿着绣着狮纹的锦袍，手里举着一块透明琉璃：“王大人此言差矣。中原的丝绸在波斯能换十两黄金，波斯的琉璃在中原能做皇家贡品，这是互利，不是相害。”
赵磊适时展开水陆联运图：“陛下，去年江南织造局用西域羊毛织的绒布，卖了十万两；龟兹用中原铁犁种的棉花，收了八万担。如今波斯的琉璃能让中原瓷匠学会新技法，咱们的蒸汽制糖机能让波斯甘蔗增产，这才是通商的道理。”他让工匠启动蒸汽制糖机模型，冰糖的甜香很快飘满展台，连皇帝都忍不住尝了一块：“比宫里的蔗糖还细。”
博览会的高潮，是“通西域号”火车模型的演示。赵磊让人在太液池旁铺了半里长的铜轨，蒸汽火车模型载着丝绸、琉璃和精盐，沿着轨道平稳行驶，车头的铜铃叮当作响。“此车三月可达阿姆河，半年后，就能通到波斯的泰西封。”赵磊指着模型的车头，“到那时，中原的货物走陆路，波斯的珍宝走水路，朝廷的税收每年能多十万两。”
皇帝看着模型行驶的方向，又翻了翻沈修递上的西域税收账本，终于龙颜大悦：“赵卿说得对，固步自封不如互利共生。传旨，封赵磊为‘丝路都护使’，统管西域及波斯通商事务，户部再拨十万两，支持商盟修通波斯段铁轨！”王敬德脸色铁青，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账本上的数字，比任何空谈都有力。
博览会结束后，萨珊带着波斯商队跟着赵磊返回渭水。刚入西域地界，就见大月氏的草原上一片繁忙：蒸汽泵站正在抽水，水渠里的水顺着田垄流入麦田，赞布带着部落勇士在田间除草，阿提拉则领着护路队巡逻，铁轨旁插着中原与西域的旗帜。“这就是赵盟主说的‘靠铁疙瘩吃饭’。”萨珊抚摸着蒸汽泵的铜管，语气里满是惊叹。
渭水工坊里，巴图尔正等着波斯商队。他新造的蒸汽制糖机比模型大十倍，锅炉烧起来后，甘蔗汁顺着铜管流入熬糖罐，不到一个时辰就熬出了晶莹的冰糖。“萨珊首领，这机器一天能处理百担甘蔗，比你们手工制糖快二十倍。”巴图尔舀起一勺糖浆，“咱们合作，你们出甘蔗，我们出技术，冰糖能卖遍中原，利润均分。”
萨珊却还有顾虑：“波斯的甘蔗田在阿姆河下游，运到这里要十天，甘蔗会变质。”赵磊早有准备，指着地图上的新标记：“我们在阿姆河下游建分工坊，用‘通波号’蒸汽船运机器，三天就能到。大月氏的勇士会帮你们看守工坊，比你们自己守着还安全。”赞布立刻上前：“萨珊首领放心，咱们都是商盟的人，你的工坊就是我的工坊。”
打消了顾虑，萨珊当即签订合作协议。波斯商队带来的琉璃工匠，也开始和中原的瓷匠合作——他们教瓷匠吹制琉璃的技法，瓷匠则教他们在琉璃上绘制中原山水。不出十日，第一批“琉璃瓷瓶”就造了出来，瓶身是波斯的狮纹，瓶底是中原的莲纹，柳老板见了当即定下百个订单：“这瓶子在江南能卖五十两一个！”
与此同时，京城的赏赐也送到了渭水。皇帝不仅赐了“丝路都护府”的牌匾，还派了十名工部工匠来学习蒸汽技术，让赵磊牵头编写《蒸汽工技录》，推广到全国。“这是把蒸汽技术的大旗交到你手上了。”沈修看着牌匾，语气里满是欣慰，“以后谁再敢质疑你，就是跟朝廷作对。”
赵磊把编写《蒸汽工技录》的任务交给了方先生和巴图尔。方先生负责整理文字，用双语标注技术术语；巴图尔负责绘制图纸，从蒸汽锅炉到铁轨锻造，每一个零件都画得清清楚楚。“这书要让中原工匠看得懂，也要让西域孩子学得会。”巴图尔在图纸旁画了个小火车，“以后他们看着图，就能造自己的铁疙瘩。”
西域的分工坊很快开工。周仓带着护路队和波斯工匠，在阿姆河下游搭建蒸汽制糖厂，大月氏的勇士们驮着锅炉零件，汗血宝马在草原上跑成一道闪电。萨珊的儿子卡里跟着巴图尔学锻铁，他第一次锻出合格的铁锅时，激动得抱住巴图尔：“巴图尔师傅，我以后要造蒸汽船，载着波斯的琉璃去中原！”
学堂里，新来了一批波斯子弟。阿依古丽特意编了《双语通商三字经》，“丝换玉，糖换盐，汉与胡，共长安”的歌谣，很快在孩子们中间传开。狗蛋和阿普带着波斯孩子做蒸汽模型，用波斯的硬木做车轮，用中原的铜片做锅炉，模型上刻着“丝路”二字，一半是中原篆体，一半是波斯铭文。
江南织造局的新订单又到了。这次要的是“四彩纹布”，在桃花、胡杨、马纹的基础上，再加波斯的狮纹。虞姬带着染坊的姑娘们试验新染料，用波斯的靛蓝搭配中原的赭石，染出的布料颜色鲜亮，连萨珊见了都赞不绝口：“这布比波斯的地毯还精美，泰西封的贵族一定会抢着买。”
六月，阿姆河下游的第一锅波斯冰糖出锅了。萨珊捧着冰糖，看着蒸汽制糖机运转，突然对着赵磊深深鞠躬：“以前我以为商路是抢来的，现在才知道，是用来连接的。”他让人把第一批冰糖装上“通西域号”，“这冰糖要送给皇上，让他知道波斯人是中原的朋友。”
冰糖运抵京城时，皇帝正在翻阅《蒸汽工技录》的初稿。看到冰糖晶莹剔透，又读了赵磊写的《波斯通商疏》，当即下旨：“命赵磊代表朝廷出使波斯，赐国书、丝绸千匹，邀波斯王派使者来中原。”沈修把圣旨送到渭水时，赵磊正在调试新造的“丝路号”蒸汽船——这艘船要载着他和使团，沿阿姆河前往波斯。
出使前的夜晚，渭水工坊燃起了篝火。西域各部落的首领都来了，木昆送来了莎车的最好香料，白克带来了龟兹的镔铁刀，墨脱献上了于阗的美玉。赞布和阿提拉牵着两匹最好的汗血宝马：“赵盟主，这马能日行千里，路上有它们，安全。”萨珊则把一枚波斯狮纹印章交给赵磊：“有这印章，波斯的部落都会为你提供帮助。”
虞姬帮赵磊整理行囊，把一枚绣着桃花和狮纹的香囊放进他怀里：“这香囊里有雪莲和安息香，防蚊虫，也防思念。”她指着远处的铁轨，“你放心去，工坊有我，巴图尔他们会把波斯段的铁轨铺好，等你回来，火车就能开到泰西封。”
次日清晨，“丝路号”蒸汽船在阿姆河畔启航。船身挂着中原的龙旗和波斯的狮旗，船舱里装满了丝绸、瓷器和蒸汽模型。赵磊站在船舷上，挥手向众人告别：“等着我，三个月后，我带波斯使者回来！”岸上，赞布带着勇士们骑马护送，阿提拉高声喊：“赵盟主，要是有人敢拦你，我带着护路队踏平他们的营地！”
蒸汽船的汽笛声响彻阿姆河，船尾的水花溅起，像一串连接东西方的珍珠。虞姬站在码头，看着船影越来越远，身边的狗蛋突然喊道：“虞姑娘你看，有骆驼队！”远处的沙漠里，一支打着大秦旗号的商队正朝码头走来，为首的商人举着羊皮卷，像是在寻找什么。
商队首领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秦人，名叫马可。他见到虞姬，立刻递上羊皮卷：“我从大秦来，听说中原的蒸汽技术能造会跑的铁车，特意来学习。”虞姬接过羊皮卷，上面画着大秦的地图，标注着通往泰西封的商路。“你来得正好。”虞姬笑了，“我们的盟主正要去波斯，你们可以一起走。”
马可跟着“丝路号”的方向追去，而渭水工坊里，新的忙碌又开始了。巴图尔带着工匠们造新的蒸汽火车，准备铺波斯段的铁轨；方先生和阿依古丽编写《大秦通商语》，教孩子们学大秦的文字；染坊的姑娘们开始试验大秦的紫色染料，准备织出更精美的五彩纹布。
七月的渭水，桃花虽已谢，但胡杨长得愈发茂盛。学堂里，中原孩子、西域孩子、波斯孩子一起朗读《双语通商三字经》；工坊里，中原工匠、波斯工匠、大秦工匠一起调试蒸汽设备；码头上，“通西域号”火车和“通波号”蒸汽船来来往往，装满了货物和欢笑。
虞姬站在桃树下，抚摸着赵磊临走前种下的小树苗。树苗已经抽出新枝，像极了当年他们种下的第一棵胡杨。沈修走到她身边，递上一封来自京城的信：“皇上说，等丝路通到大秦，就御驾亲赴渭水，看看这连接万邦的商路。”
夕阳下，阿姆河的汽笛声与渭水的火车鸣笛遥相呼应。虞姬望着西方，仿佛看到“丝路号”正载着赵磊，穿过沙漠和草原，驶向波斯的泰西封；仿佛看到大秦的商队跟着火车，带着琉璃和宝石，来到中原的渭水。她知道，这段跨越山海的传奇，不会有终点——因为蒸汽的动力不停，友谊的纽带就不会断，而这条连接东西方的丝路，会像渭水一样奔流不息，像胡杨一样永远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