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锄头落下后,周成就再也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使是在他和林秀琴那张铺着厚厚锦褥、挂着柔软帐幔的雕花大床上,噩梦也如影随形。
每一次,只要他稍有睡意,身体沉入黑暗的边缘,那冰冷粘腻的触感便会如期而至。有时是脸颊,有时是脖颈,有时是胸口……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湿漉漉的小手,在黑暗中悄然抚过他的皮肤。每一次惊醒,他都会惊恐地摸向那被“触碰”的地方——指尖传来的,永远是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濡湿、滑腻、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触感!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指尖沾染的暗红色——那是尚未干涸的血!
“谁?!滚开!!”他无数次在深夜惊坐而起,嘶哑地低吼,浑身冷汗淋漓,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和脖子,试图驱散那根本不存在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冰冷血手。他掀开锦被,在床褥上、枕巾上反复摸索,却除了他自己惊出的冷汗,什么也找不到。唯有指尖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顽固地萦绕着。
而比这更折磨人的,是窗外的哭声。
每当夜深人静,暴雨停歇的间隙,或者连雨声都变得细碎时,那声音就会幽幽地响起。起初极其微弱,细若游丝,如同蚊蚋在耳边哼哼,听不真切,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哀怨,直往脑子里钻。渐渐地,声音会清晰起来——是幼童的啼哭!断断续续,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呜……娘……阿宝怕……爹……爹……”
“娘……疼……好疼啊……”
“呜呜……爹……为什么打阿宝……阿宝乖……”
那哭声飘飘忽忽,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仿佛近在咫尺,就贴着窗棂!有时像是在后花园的方向,有时又像是在西跨院的角落,更多的时候,它似乎就萦绕在主卧的窗外,在那些浓密的芭蕉叶丛里,在冰冷的墙角根下!周成甚至能“听”出,那哭声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极了阿宝生病时委屈的呜咽!
他捂着耳朵,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但那哭声如同跗骨之蛆,总能穿透一切阻隔,清晰地钻进他的脑海!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反复切割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住口!别哭了!别哭了!!”他崩溃地捶打着床板,对着黑暗的虚空嘶吼。回应他的,只有那哭声短暂的停顿,随即又以更加凄厉、更加怨毒的腔调响起,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林秀琴起初还会被他的动静惊醒,不耐烦地斥骂几句“疑神疑鬼”、“没用的东西”。但渐渐地,她似乎也习惯了,或者说是彻底厌烦了。每当周成在深夜惊起,她只是翻个身,背对着他,用冰冷的、带着嘲讽的语气丢下一句:“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然后便再无动静,仿佛身边这个男人的崩溃与恐惧,与她毫无干系。
周成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白天,他强撑着去货行,但伙计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他精神恍惚,账目算错,甚至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自言自语。夜里,就是无休止的血手抚摸和啼哭索魂。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原本精明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而惊恐,布满血丝,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而林秀琴,却似乎愈发容光焕发。她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容甜美,穿梭于府城的太太圈子里,仿佛周府的男主人只是偶感风寒,无足轻重。她看向周成的眼神,不再是冰冷和嫌恶,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玩味的观察,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残忍的艺术品。那眼神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兴奋。
这天夜里,周成又一次在阿宝凄厉的哭喊声中惊醒。这一次,哭声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就在他的枕边!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
“啊——!!”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积压多日的惊惶、怨毒、以及对林秀琴那冰冷眼神的憎恨,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像一头彻底疯狂的野兽,赤红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扑向梳妆台!
那里,放着一把他前几日鬼使神差藏起来的、用来“辟邪”的锋利柴刀!
他一把抄起那沉甸甸、闪着寒光的柴刀,转身,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床上刚刚被惊醒、正蹙眉坐起的林秀琴,狠狠劈了过去!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毒妇!去死吧!!”
刀光如匹练,带着周成全部的恨意和绝望,划破昏暗!
林秀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竟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噗嗤——!”
柴刀狠狠砍在了林秀琴纤细的脖颈上!
周成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近乎解脱的狞笑!他等着看那鲜血喷溅、毒妇毙命的场景!
然而——
预想中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柴刀深深嵌入林秀琴的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但伤口处……伤口处涌出的,不是鲜红的血!
而是一股粘稠的、如同黑泥般的东西!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土腥气和……一种深埋地底多年的、陈腐的尸水气息!
那黑泥汩汩涌出,迅速染黑了林秀琴那身桃红色的寝衣,滴落在锦被上,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仿佛在腐蚀!
林秀琴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被柴刀砍断了大半,仅剩一点皮肉连着。但她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反而缓缓地、极其诡异地……绽放出一个笑容!一个极致甜美,却又极致怨毒的笑容!她的眼睛,瞳孔瞬间扩散,变得一片漆黑,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已然吓傻的周成!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那被砍断的脖颈伤口处,黑泥依旧在不断地涌出、流淌。她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却鲜红如血——轻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抚上了周成握着柴刀柄的、剧烈颤抖的手!
冰冷!那触感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冻铁!瞬间冻僵了周成的骨髓!
“成……哥……”林秀琴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娇柔婉转,而是一种混合了无数女人怨毒、凄厉、沙哑的叠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你……终于……动手了……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啊——!鬼!妖怪!!!”周成魂飞魄散,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惨叫!他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松开柴刀柄,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个根本不是人的东西!
他连滚爬爬地摔下床,手脚并用地冲向房门,一把拉开,如同丧家之犬般冲进了冰冷的、被惨白月光笼罩的庭院!
夜风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子。庭院里树影婆娑,在月光下投下无数张牙舞爪的阴影,如同潜伏的鬼怪。阿宝的哭声不知何时消失了,整个周府死寂一片,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周成赤着脚,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狂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他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只是本能地朝着后院、朝着远离主屋的方向跑!他感觉身后那粘稠的、带着尸水腐臭的黑泥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
“咯咯咯……”林秀琴那混合了无数怨毒声音的叠音,仿佛就在他耳边低笑,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了后花园。惨白的月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一切都镀上一层冰冷的银霜。假山怪石如同蹲伏的巨兽,花木的阴影扭曲变形。而他,正前方,就是那口废弃的、长满了滑腻青苔的古井!
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周成脚步猛地刹住,停在离井口几步远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身后是幽深的花园小径,树影幢幢,似乎并没有东西追来。那诡异的笑声也消失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以为暂时摆脱了。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的瞬间——
“哗啦……哗啦……”
一阵清晰的水声,毫无征兆地从他面前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中传了出来!
不是雨水滴落的声音!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井水!
周成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僵硬地、一寸寸地低下头,惊恐的目光投向那黑黢黢的井口!
惨白的月光,斜斜地照入井口,勉强照亮了井壁滑腻的青苔和一小片浑浊的水面。
水面之下!
浑浊的井水如同沸腾般剧烈地翻涌起来!紧接着,一只只手臂!惨白的、肿胀的、被井水泡得皮肤发皱脱落的手臂!争先恐后地从那翻滚的水面下猛地伸了出来!
无数只!密密麻麻!如同地狱里生长的惨白水草!
那些手臂疯狂地向上抓挠着、挥舞着,枯槁的手指扭曲着,指甲乌黑尖长!它们扒拉着湿滑的井壁,带起哗啦啦的水声和青苔碎屑!每一只手臂都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渴望,仿佛要将井边的一切活物都拖入那无底的深渊!
更可怕的是,周成清晰地看到,在那些疯狂舞动的惨白手臂中,赫然夹杂着两只他至死都不会认错的手!
一只,是成年女子的手,骨节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大,手腕上戴着一只褪了色的、廉价的铜镯子——那是月娘的手!
另一只,则是一只小小的、瘦弱的孩童的手,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那是阿宝的手!
它们也混杂在那无数惨白的鬼手之中,奋力地向上伸着,直直地抓向井边僵立如木偶的周成!
“不——!!!”周成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哀嚎!他想要后退,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被钉死在了原地!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了他的意志!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他身后,通往西跨院的那条小径尽头,惨白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地……站着三个人影!
中间一个,身形高大僵硬,穿着沾满黑泥的寝衣,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正是刚刚被他用柴刀砍中的“林秀琴”!
在“林秀琴”的左右两侧,各牵着一根长长的、殷红如血的绸带。绸带的另一端,分别牵着一个穿着深色粗布衣裳、披头散发、脖颈血肉模糊的女人,和一个穿着深色小褂、半边头颅塌陷、小脸染满血污的男孩!
月娘!阿宝!
她们(他们)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身体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惨白的光泽,仿佛由雾气凝聚而成。那两根血红的绸带,如同活物般轻轻飘荡着,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将三个惨白的人影牢牢地连接在一起。
她们(他们)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被月光勾勒出清晰的、令人窒息的轮廓。
然后,毫无征兆地,三个牵着血红绸带的人影,开始动了。她们迈着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却又异常同步的步伐,一步一步,无声无息地,朝着僵立在古井边缘、被无数鬼手锁定的周成,走了过来。
脚步声?没有。只有死寂。只有井中无数鬼手抓挠井壁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周成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惨叫都发不出了。他想逃,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个牵绊着血红绸带的惨白人影,在冰冷的月光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月光惨白,将三个牵绊着血红绸带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如同三条索命的无常,无声地踏过冰冷潮湿的石板路,一步步逼近僵立在井边的周成。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周成濒临崩溃的心脏上。
井口下,无数惨白肿胀的手臂如同沸腾的水草,疯狂地向上抓挠、挥舞,搅动着浑浊的井水,发出令人牙酸的“哗啦”声和指甲刮擦青苔井壁的“咯吱”声。浓烈的土腥气混合着陈腐的尸水味,如同实质般从井口涌出,呛得周成几乎窒息。月娘和阿宝的那两只手,在无数鬼手中异常显眼,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直直地伸向他,仿佛要将他拖下去,永世沉沦!
前有井中万鬼索命,后有血绸三魂追魂!
周成彻底崩溃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绝望的抽气声,身体筛糠般抖得无法自抑,赤着的双脚在冰冷滑腻的青苔地上徒劳地蹬蹭着,却无法挪动分毫。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个牵着红绸的影子越逼越近,近到几乎能看清月娘颈骨断裂处的森白碎骨,看清阿宝塌陷头颅下凝固的、灰白的脑浆!
“啊——!!”他最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不是对着逼近的鬼影,而是对着那口翻涌着无数鬼手的深井!仿佛那里才是唯一的“生路”!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逃跑,而是……纵身跳入那口沸腾的、如同地狱之口的古井!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在死寂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沉闷。浑浊冰冷的井水瞬间将他吞没!那感觉,竟比黑水沟的海水更加刺骨阴寒!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瞬间缠绕上来!抓住他的头发、脖子、手臂、双腿!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水蛭,撕扯着、拖拽着,要将他拉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唔……咕噜噜……”周成徒劳地挣扎着,灌了好几口腥臭冰冷的井水。他惊恐地睁开眼,浑浊的水中,无数张被水泡得肿胀变形、五官模糊的惨白脸孔,正贴着他的脸,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他!那些脸孔扭曲着,无声地张合着嘴巴,似乎在发出怨毒的诅咒!
而在这些惨白的鬼脸之中,两张他熟悉到灵魂深处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出来。
月娘的脸,惨白浮肿,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水中飘散,脖颈处那道巨大的伤口在水中晕开暗红的血丝。她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哀伤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怨毒和冰冷,死死地锁住他!
阿宝的小脸,同样惨白发胀,半边头颅破碎,浑浊的脑组织在水中若隐若现。他那唯一完好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漆黑如墨,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被至亲背叛的绝望!
母子俩的脸,在无数鬼脸的簇拥下,缓缓地、无声地向他靠近!
周成的意识在冰冷、窒息和无边的恐惧中迅速模糊。最后的视野里,是月娘那怨毒的眼神和阿宝那只绝望的独眼,它们无限放大,成为他沉入永恒黑暗前最后的烙印。
井口上方,那三个牵着血红绸带的惨白人影,静静地伫立在井沿边,低垂着头,如同三尊冰冷的石像。月光勾勒着她们(他们)的轮廓,那两根殷红的绸带,在夜风中轻轻飘荡,如同两道凝固的血痕。
井水剧烈的翻涌渐渐平息,水面重归浑浊死寂,只有一圈圈微弱的涟漪荡漾开来,最终也归于平静。无数只惨白的手臂,如同完成了使命般,缓缓地、无声地缩回了黑暗的井水深处,消失不见。
只有那两根垂入井口的、血红的绸带,在浑浊的水面下若隐若现,仿佛三条通往幽冥的血色通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府死寂如同巨大的坟墓。
主院卧房里,那面巨大的紫檀木框铜镜前,梳妆台上昏黄的铜灯早已油尽灯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到镜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镜子里,映着空荡荡的房间。那张雕花大床上,凌乱地铺着锦被。被子上,靠近外侧的位置,有一大片暗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如同泼洒的墨迹,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陈腐气息。床脚的地板上,静静躺着一把沾着同样黑色污渍的柴刀。
一切都静悄悄的。
突然,光滑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诡异地波动了一下!
镜中的影像模糊、扭曲,随即又缓缓清晰。
镜子里,不再只是空荡的房间。
只见那面铜镜中,清晰地映出:一个穿着鹅黄色袄裙、身段窈窕的女子(林秀琴),正站在梳妆台前,背对着镜子。她的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几乎要折断。而在她的左右,各站着一个惨白的人影。左边是一个穿着深色粗布衣裳、披头散发、脖颈血肉模糊的女人(月娘);右边是一个穿着深色小褂、半边头颅塌陷、小脸染满血污的男孩(阿宝)。
三道人影,静静地立在镜中。月娘和阿宝各自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轻轻地搭在中间那个歪脖女子的肩膀上。那女子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手,拿起梳妆台上那把镶嵌着螺钿的象牙梳子,对着镜子,开始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梳理起自己乌黑的长发。动作优雅依旧,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死气。
镜中,月娘和阿宝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唯有中间那个梳头的歪脖女子,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甜美依旧,却再无半分人间气息,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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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语:林秀琴的怨井真身
绝非生人。
那口盘踞周府后院的青苔古井,早在她踏入宅邸前便吞吐着百年怨气。林秀琴是无数溺毙于负心人手中的女子骸骨所化的地缚恶灵,是井底淤积的腐泥与血泪凝成的复仇化身。她披着新嫁娘的华服,以脂粉香气掩盖尸水的陈腐,用富商之女的假面织就猎杀薄情郎的罗网。周成的贪婪与懦弱是她最好的饵料——她诱他沉溺富贵,唆他举锄弑亲,最终在他亲手斩向自己脖颈的柴刀下,揭开了非人的真相:涌动的黑泥是地脉深处的怨毒,井中万鬼是她操控的爪牙。当血绸将三缕怨魂系成死结,镜中执梳的诡影,正是她对“负心汉”最极致的诅咒:以汝之罪孽为链,囚汝魂灵于渊井,永世偿还背弃之债。
警世箴言:孽海无涯,唯情可渡
莫道黑水沟深险,人心沟壑更难填。
负心抛却糟糠义,千金散尽孽难消。
古井青苔噬白骨,妆台铜镜照魂焦。
君不见——
血锄劈落柴扉日,尽是冤魂索命时!
孽海无涯,回头是岸;
鬼索缠身,悔恨已迟!
苍天有眼,疏而不漏;
举头三尺,怨井长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