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如同丧钟,在死寂的便利店里回荡,每一下都精准地砸在林明伟和陈家豪(小陈)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应急出口指示灯那惨绿的光,将门外那个佝偻、顶着一个巨大圆形轮廓的黑影映照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告死使者。
“它……它它它……它是不是在拿头撞门?”小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柜台底下,“这大妈……哦不,这玩意儿……头这么铁的吗?‘铁头娃’附体了属于是!”
明伟没有笑,他也笑不出来。他死死攥着冰冷的甩棍,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机掉在仓库里,此刻他们唯一的照明就是那该死的、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绿光。黑影的轮廓在流淌着雨水的玻璃后面扭曲变形,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位置,似乎穿透了黑暗与光线的界限,牢牢锁定了柜台后的两人。
“咚!”
又是一声更重的撞击。自动门的玻璃似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一道细微的裂纹,如同黑色的蜈蚣,突然出现在被撞击的位置。
“我靠!门要破了!”小陈尖叫起来,恐惧压倒了一切,“怎么办?明伟!后门!我们走后门!”
后门?明伟心脏一抽。后门外是那条堆满染血鱼鳞的黑暗小巷,还有那只不知是敌是友、神秘莫测的山猫精。前有未知黑影,后有山猫精和可能的鲤鱼精残余……这简直是绝境!
就在明伟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绝望中找出一线生机时,门外的敲击声突然停止了。
那顶着一个破旧木盆(现在看得稍微清楚些,那确实像个边缘腐烂、形状不规则的旧木盆)的黑影,缓缓地向后移动了一步,融入了更深的雨幕阴影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那双“眼睛”带来的凝视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冰冷,如同附骨之疽。
便利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只有雨声、两人粗重的喘息,以及那仿佛无处不在、源自地底深处的低沉嗡鸣还在持续。
“它……它走了吗?”小陈小心翼翼地从柜台边缘探出半个脑袋。
“不知道……”明伟紧盯着门外,不敢有丝毫松懈。这种静止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更可怕的爆发。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歌声,飘飘忽忽地传了进来。那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像是老旧的留声机在播放磨损严重的唱片,唱着一首音调古怪、语言不明的歌谣。歌声哀婉凄厉,夹杂着啜泣和某种……湿漉漉的、像是鱼鳃开合般的杂音。
“你……你听到了吗?”小陈的脸在绿光下惨白如纸,“有……有人在唱歌?这调子……我鸡皮疙瘩起得能炒一盘菜了!”
明伟也听到了。那歌声仿佛能穿透玻璃和墙壁,直接钻进人的脑髓,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负面情绪。他感到一阵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诡异的歌声,便利店内开始出现变化。
首先是气味。那股腐烂的鱼腥味和水草的甜腻腐臭,陡然增强了数倍,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附着在口鼻黏膜上,令人作呕。
接着是温度。店内的空气仿佛瞬间下降了十几度,从之前的闷湿变成了阴冷刺骨,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柜台金属表面迅速凝结起一层冰冷的水珠。
然后,是视觉上的异变。
靠近前门那片区域的货架,上面陈列的瓶装饮料,里面的液体开始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瓶身相互碰撞,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一些塑料包装的零食袋诡异地膨胀、收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被无形的手捏弄。
“看……看地上!”小陈颤抖着指向门口附近的地面。
明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骤停。
地面上,那些从门外渗入、混合着泥污的积水,开始不正常地流动、汇聚。它们像是拥有了生命,扭曲、盘旋,在地面上勾勒出模糊的、不断变化的图案——那图案,隐约像是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又像是一条巨大鲤鱼的轮廓,鳞片分明,鱼嘴大张,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邪门……太邪门了!”明伟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闹鬼,这更像是某种强大的怨念或者邪咒,正在侵蚀现实,扭曲物理法则!
“嗡——!”
地底的嗡鸣声再次拔高,与门外那诡异的歌声形成了某种邪恶的二重奏。柜台上的电脑显示器屏幕,明明已经断电漆黑,此刻却突然闪烁起一片混乱的雪花点,雪花点中隐约浮现出扭曲的、如同水下拍摄的模糊影像——翻滚的暗流、摇曳的水草、还有……一闪而过的、布满血丝的巨大鱼眼!
“啊啊啊!电脑……电脑自己动了!”小陈吓得魂飞魄散,抓起柜台上的一个计算器就扔了过去,计算器砸在屏幕上,弹落在地,屏幕上的异象依旧闪烁不定。
而明伟,则感到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绿色的应急灯光芒仿佛化作了流动的毒液。他听到的声音也开始变形,小陈的惊叫、门外的歌声、地底的嗡鸣、货架的异响……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充满了恶意的噪音,冲击着他的耳膜和大脑。
“呃……”他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身。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意念,如同污浊的洪水,试图强行涌入他的意识。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幽深的古井、翻滚的浊水、沉浮的白骨、被铁链锁住的扭曲身影、还有……一双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悲伤的、不属于人类的瞳孔……
是那条鲤鱼精的记忆?还是古井中无数冤魂的集体怨念?
“滚出去!”明伟在心中怒吼,拼命抵抗着这股精神侵蚀。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明伟!明伟你怎么了?”小陈看到明伟痛苦的样子,暂时压下了自己的恐惧,冲过来扶住他,“你别吓我啊!你脸色好难看!像……像被‘阿瓦达索命’击中了一样!”
明伟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中充满了混杂着恐惧和一丝异样的清明。“井……是那口井……”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它在呼唤……不,它在诅咒!所有靠近的人……都会被拉下去……永世不得超生……”
他抓住小陈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那个老妇人……她不是偶然出现的!她可能知道……知道怎么对抗这东西!”
“老妇人?哪个老妇人?”小陈一脸茫然,随即想起,“哦!那个买烟的阿嬷?她都自身难保了吧?说不定门外那个就是她变的!”
就在这时,“啪嚓”一声脆响!前门玻璃上那道裂纹骤然扩大,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仓库方向传来了“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塌了!
两人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仓库门口那片黑暗中,隐约有浑浊的、带着暗红色的水正在汩汩地涌出,速度很快,水面之上,似乎还漂浮着更多惨白的鱼骨和鲜艳的鲤鱼鳞片!
前门将破,后路被淹!真正的绝境!
“完了……这下真‘芭比q’了……”小陈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绝望,“前后都是‘团灭发动机’,这副本难度超标了啊!”
明伟看着不断涌出的污水,又看了看门外那个在歌声中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的黑影,以及脑海中那些疯狂闪烁的怨念碎片,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星,骤然闪现。
山猫精!
那只在后巷与鲤鱼精对峙的山猫精!传说中,它就是捕杀作祟鲤鱼精的存在!如果鲤鱼精的怨念和古井的邪咒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那么能与它对抗的山猫精,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可是,去哪里找它?后巷吗?但后巷现在……
明伟的目光落在了那不断涌出污水的仓库方向。山猫精的脚印是从巷子深处来的,而仓库墙壁渗水……古井的怨念是从那个方向渗透进来的……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对抗的“前线”?
赌一把!
明伟猛地站起来,拉起瘫软的小陈,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不能待在这里等死!我们去仓库!”
“去仓库?!”小陈像是听到了最恐怖的笑话,“那里水都漫出来了!还有那些鳞片……你疯了?!”
“留在这里是等死!去仓库,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明伟几乎是吼出来的,“去找那只猫!那只褐色的山猫!它是唯一可能对付这鬼东西的!”
“猫?你指望一只猫来救我们?”小陈觉得明伟肯定是精神失常了,“它说不定早就被这鲤鱼精做成‘酸菜鱼’了!”
“少废话!跟我走!”明伟不再解释,强行拽起小陈,一手紧握甩棍,朝着那片正在被污浊血水浸染的仓库,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污水冰冷刺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每踩一步,都溅起粘稠的水花。漂浮的鱼鳞擦过裤腿,带来滑腻恶心的触感。那诡异的歌声和地底嗡鸣在耳边越发清晰,精神侵蚀如同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他们的意志。
仓库门内的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等待着吞噬这两个自投罗网的渺小生灵。第四章的邪咒,在绝望的挣扎与孤注一掷的狂奔中,将恐怖推向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深渊。生与死,或许就在踏入那片污秽之地的下一瞬间,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