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蹲在排水暗道入口,指尖捻着半片鳞甲——那是去年从蚀骨蚁窝里捡的,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这玩意儿对蚁群来说是‘禁行令’,等会儿要是火灭了,就把它往墙上划,能挡一炷香。”他将鳞甲塞进陈观棋手里,又拍了拍背上的机关箱,“里面的‘惊龙弹’分三批用,第一批扰阵,第二批护村民,第三批……留给墨无常当‘贺礼’。”
苏青鸢正往箭筒里装淬了蛇药的弩箭,闻言回头:“我刚在暗道入口撒了‘回魂粉’,影卫的追踪犬闻着会迷糊,但最多撑半个时辰。”她指尖划过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用镇龙石边角料做的,在黑暗中透着微光,“等会儿我去东边的钟楼,敲钟为号——墨无常最忌讳祭典时钟声乱响,肯定会分兵去查。”
陈观棋摸了摸怀里的布老虎,小石头的温度仿佛还留在上面。他将回魂草种子塞进火折子,火苗“噗”地窜起,带着奇异的檀香——这是蚀骨蚁最怕的气味,暗道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蚁穴果然安静下来,原本蠕动的蚁群缩成一团,像黑色的瘤子贴在砖缝里。
“走。”他率先迈步,靴底踩在潮湿的砖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暗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每隔几步就有个透气孔,隐约能听见前殿传来的诵经声,像无数只虫子在爬。
秦风跟在后面,手里的铜尺不断敲击墙壁,尺端的铜铃发出细微的脆响。“左前方三丈有影卫巡逻,呼吸放轻——他们的‘听风耳’能听见心跳声。”他突然停步,从机关箱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鸢,上了弦往透气孔一送,木鸢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发出幼鸟般的啾鸣。
透气孔外传来影卫的呵斥:“什么东西?!”片刻后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苏青鸢拉满弩箭,对着另一个透气孔望去——外面是前殿的侧廊,几个教徒正举着灯笼巡逻,黑袍上绣的龙纹在火光中像活了过来。“再过两个转角就是侧门,那里的守卫归‘铁面’管,他左眼是义眼,看不见移动的影子,我们贴墙走。”
三人贴着墙根,借着灯笼晃动的间隙快速穿过侧门。前殿的景象突然撞进眼里——
祭台高筑,墨无常站在中央,黑袍上的金线在火光中流转,手里举着柄骨剑,剑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符文。台下跪着四十九个村民,个个面如死灰,其中就有小石头的娘,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布包,想必是给儿子留的东西。
陆九思的三叔陆渊站在村民前,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正按顺序点名:“王屠户家的,出列!”
陈观棋的指甲掐进掌心——陆渊的右耳后有颗朱砂痣,和他师父临终前画的“天枢支叛徒标记”分毫不差。当年师父就是被这颗痣的主人偷袭,才让墨无常夺了玄天宫的控制权。
“秦风,去拆地宫入口的阵法,”陈观棋低声道,“青鸢按原计划去钟楼,我去搅了祭台。”他摸出布老虎,将里面的棉絮掏出,塞进三枚惊龙弹——那是小石头娘缝的,针脚里还藏着七里沟的泥土,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秦风点头,转身钻进人群。他穿着教徒的黑袍,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木杖——杖头藏着机关剪,专剪阵法的引线。地宫入口的黑气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那枚巨蛋在蠕动,蛋壳上的纹路像血管般起伏,每动一下,台下的村民就抖一下,仿佛生命力正被一点点吸走。
苏青鸢贴着墙根往钟楼移动,路过灯笼架时,突然转身射出一箭,灯笼“呼”地燃起大火,巡逻的影卫立刻围了过去。她趁机窜进钟楼,钟锤上的铁锈沾了满手,却握得极紧。
陈观棋混在教徒中,慢慢往前挪。陆渊已经割破了王屠户的手腕,鲜血滴在祭台的凹槽里,顺着纹路流到墨无常脚下。墨无常举起骨剑,开始念咒,声音像磨过的砂石:“以血为引,以魂为食,毒龙现世,万灵臣服——”
台下的村民开始发抖,有人哭喊起来,却被影卫用刀柄狠狠砸在背上。小石头的娘突然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陈观棋身上,嘴唇动了动——是“救孩子”三个字。
陈观棋突然扯下头上的兜帽,将布老虎往祭台扔去:“墨无常!你敢动他们试试!”
布老虎在空中炸开,惊龙弹发出震耳的龙啸,祭台的符文瞬间乱了套。墨无常的骨剑“当啷”落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你?!”
陆渊举着匕首冲过来:“抓住他!是陈观棋!”
陈观棋没躲,反而迎着他冲去,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指尖的鳞甲狠狠划在他右耳后——陆渊痛呼一声,义眼掉了出来,露出里面的阵法枢纽。原来他的义眼是控制影卫的总开关!
影卫们突然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骨头。
“钟楼!”苏青鸢的声音传来,钟声“哐哐”响起,急促而混乱,正是破阵的信号。
秦风趁机剪断最后一根阵线,地宫入口的黑气猛地缩回,巨蛋的蠕动变得缓慢。他大喊:“大家快跑!这蛋是吸人精血的邪物!”
村民们如梦初醒,纷纷往外冲。小石头的娘抓起地上的布包,回头对陈观棋喊:“谢谢你!”
墨无常怒吼着扑过来,黑袍鼓起,里面竟伸出数条黑色的触须:“拦住他们!”
苏青鸢从钟楼射出火箭,点燃了祭台的幔帐,火光中,她的声音清亮:“陈观棋!左后方的龙纹柱是空的!”
陈观棋借力撞向龙纹柱,柱子果然中空,里面藏着个铁盒——正是师父失踪的《玄天宫秘录》!他刚抓住铁盒,就被墨无常的触须缠住脚踝,拖向祭台。
“接住!”陈观棋将铁盒扔给秦风,触须勒得他骨头生疼,“里面有关闭地宫的法子!”
秦风接住铁盒,拉着村民往外冲。苏青鸢的弩箭射光了,正用钟锤抵挡影卫的攻击,见陈观棋被拖走,突然扑过来咬住墨无常的触须——那触须沾了她的血,竟“滋滋”冒起烟来。
“青鸢!”陈观棋挣扎着掏出最后一枚惊龙弹,塞进墨无常的黑袍。
“轰隆!”
爆炸声中,墨无常的触须松开了。苏青鸢拉起陈观棋就跑,身后传来墨无常的咆哮,还有铁盒落地的声音——秦风在门口回头,正看见陆渊捡起铁盒,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快走!”苏青鸢拽着他冲出侧门,钟楼的钟声还在响,前殿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陈观棋回头,看见陆渊拿着铁盒钻进地宫,墨无常的黑袍在火中燃烧,像只垂死的蝙蝠。他摸了摸怀里的布老虎碎片,突然想起小石头的糖还在兜里——是颗水果糖,被体温焐得发黏。
“秦风他们会没事的。”苏青鸢喘着气,弩箭的木柄还在发烫,“铁盒里的法子是假的,我爹当年故意写反了,真的藏在……”她突然捂住嘴,吐出一口血。
陈观棋这才发现她的肩膀被触须划伤了,伤口正泛着黑:“青鸢!”
“别管我,”她推了他一把,指着后山,“去找秦风,他知道镇龙石的用法……记住,陆渊才是真正的天枢支主使,墨无常只是他的傀儡……”
话音未落,影卫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苏青鸢突然转身,拉满最后一把空弩,对着影卫冲了过去:“快走啊!”
陈观棋咬咬牙,转身往后山跑。身后的钟声还在响,只是越来越弱,像谁的心跳在慢慢停住。他攥紧兜里的水果糖,糖纸被汗水浸得发软——等出去了,一定要给小石头尝尝,还要告诉他,他娘很勇敢。
后山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和前殿的血腥味截然不同。陈观棋顺着秦风留下的铜铃记号往前跑,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争执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假的?!”是陆渊的声音,“真的秘录在青鸢身上!你把她交出来!”
“做梦!”秦风的声音带着喘息,“陈观棋已经拿到镇龙石了,你们完了!”
陈观棋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片灌木丛——秦风被陆渊按在地上,铁盒摔在一旁,而陆渊的手里,正捏着苏青鸢的玉佩。
原来如此。陈观棋摸出回魂草种子,火折子在掌心亮起,这一次,他要烧尽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