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古尸的咆哮撕心裂肺,震得岩壁上的碎石哗哗坠落,那些悬浮的村民物件被震得剧烈摇晃,微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它庞大的身躯表面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玄阴龙鳞成片脱落,露出底下灰败的皮肉,而皮肉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撑起一道道狰狞的鼓包。
“它要彻底失控了!”陆九思紧攥着镇尸铃残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那些刚刚被唤醒的生魂气息正在溃散,古尸体内的尸气像是被捅破的脓包,正以更狂暴的姿态喷涌而出。
陈观棋的目光死死锁定古尸的胸口。那里的鳞甲脱落得最彻底,灰败的皮肉裂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一颗黑紫色的核珠正在里面突突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喷薄出浓稠的尸气,将周围的皮肉腐蚀得滋滋作响。那核珠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血丝,隐隐能看到里面包裹着一点猩红的光——正是维持这具躯体行动的根源,尸核。
“那是它的弱点!”陈观棋嘶吼着,左肩的碎骨像是在啃噬他的神经,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却硬生生逼出一股狠劲。他踩着脚下脱落的鳞甲,借力向上攀爬,古尸手臂上残留的龙气灼得他手心生疼,却死死抠住皮肉间的裂痕,一步一步靠近胸口的裂口。
“白鹤龄,火把!”
白鹤龄几乎在他喊出的瞬间就动了。她瞥见石堆旁散落着村民们带来的煤油罐,立刻扑过去抓起一罐,又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将煤油泼在上面。火把“腾”地窜起半尺高的火焰,带着浓烈的油味,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掷向陈观棋。
“接着!”
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橙红弧线。陈观棋松开右手,不顾古尸手臂的剧烈颤抖,纵身跃起,精准地抓住火把。燃烧的火焰燎得他指尖生疼,却让他眼中的光芒更亮。借着跃起的冲劲,他像只扑火的飞蛾,朝着那颗跳动的尸核猛冲过去——
“给我灭!”
火把带着熊熊烈焰,被他狠狠按在尸核上!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瞬间盖过了咆哮。黑紫色的尸核被火焰包裹,表面的血丝瞬间焦黑,浓稠的尸气遇火化作黑烟,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古尸的身躯猛地弓起,像是被投入沸水中的虾,剧烈抽搐起来,巨爪疯狂地拍向胸口,却屡屡在靠近火焰时被灼伤,发出沉闷的痛嚎。
“陈大哥!”陆九思急得目眦欲裂。他看到陈观棋被古尸的抽搐震得身形不稳,半个身子悬在裂口边缘,随时可能被甩飞,立刻将镇尸铃残片朝着尸核掷去,“用铃!”
残片在空中划过金光,陈观棋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反手将铃身按在尸核与火把之间。镇尸铃的纯阳灵力与火焰交织,竟在尸核表面燃起一层金红相间的火焰,那火焰像是有生命般,顺着尸核的纹路往里钻,将里面包裹的猩红光点一点点逼了出来。
“嗷——!”
古尸的抽搐愈发剧烈,庞大的身躯撞得龙穴剧烈摇晃,石柱接二连三地断裂。陈观棋死死扒着裂口边缘,左手被尸核喷薄的黑气灼得焦黑,却硬是没松开火把。他能感觉到,这颗尸核正在崩溃,那些被它吞噬的生魂气息,此刻正顺着火焰的缝隙往外涌,与空中的村民物件产生最后的共鸣。
“快了……再坚持一下……”陈观棋咬着牙,舌尖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古尸的。
就在这时,尸核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表面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那颗猩红光点猛地窜出,化作一道血箭射向陈观棋的面门——那是裴无咎残留在尸核中的一缕元神,竟想借机夺舍!
“小心!”白鹤龄甩出最后一道符纸,金光撞在血箭上,却被瞬间穿透。
千钧一发之际,陈观棋怀中的四象佩突然发烫,青龙与白虎的纹路同时亮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血箭撞在屏障上,发出凄厉的尖啸,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而失去元神支撑的尸核,终于在金红火焰中彻底爆开,化作无数黑灰,被火把的余烬卷得无影无踪。
古尸的抽搐骤然停止。庞大的身躯不再动弹,灰败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最终在朝阳的光芒中化作一地飞灰,只留下那些村民的物件,静静地躺在飞灰之中,泛着柔和的微光。
陈观棋从风化的躯壳上摔落,重重砸在地上。火把早已熄灭,他握着半截烧焦的木柴,左手焦黑,左肩脱臼,却咧开嘴笑了,笑得比朝阳还要灿烂。
陆九思和白鹤龄扑过来扶住他,两人都松了口气,眼眶却不约而同地红了。
龙穴外传来村民们的欢呼,阳光穿过裂缝,将三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陈观棋看着地上那些失而复得的物件,突然觉得,所有的伤痛都值了。
尸核已灭,邪祟已散,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四象佩上亮起的纹路,裴无咎最后的元神,还有地脉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呼应……都在预示着,更远的路,才刚刚开始。
但此刻,他只想好好看看这阳光,看看身边的人,看看那些失而复得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毕竟,能从黑暗中活着走出来,本身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