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麦子被李柒柒连珠炮似的质问击垮了最后的心理防线,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她双手捂住脸,瘦削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压抑的,只那么听着就很是绝望的哭声,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俺......俺能怎么办啊?
柒娘......俺咋打?
俺打不过他!
......骂他,他打得更狠......
二狗子......
二狗子他也成了家,他有了自己个儿的媳妇孩子,总不能让他为了我,真跟他爹动手,背上个不孝的名声......
柒娘......
俺,俺这辈子就这样了......
这是俺的命......呜呜呜......”
“什么叫这辈子就这样了!”
李柒柒一把将孙麦子搂住,用力拍着她的背,既是气愤也是安抚,“麦子,你才多大岁数?
这日子还长着呢!
难道真要被他打死才算完?
咱们女人活这一辈子,不是生来就给他们男人打的!”
李柒柒看着孙麦子额头上那狰狞的伤口,再想想她手臂上的淤青,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李柒柒她知道,在原主心里,与孙麦子之间的情分不比家中这三儿一女少。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李柒柒转头朝着屋外喊道:“红娘!红娘!
把老四上次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个褐色的小瓷罐拿过来一个,就是老四说给老二使唤的那伤药!”
柳红在外头高声应了,不过一小会子,她就拿着一个小瓷罐和一块干净的软布走了进来。
看到孙麦子额头上的伤,柳红她被吓了一大跳,脸上就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来。
李柒柒接过药罐,拉着孙麦子在光亮处坐下,语气不容拒绝:“别动,我给你上药。”
她用软布蘸了点凉开水,先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轻柔得与方才疾言厉色的她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一边上药,李柒柒她一边仍是忍不住对孙麦子进行数落,只是这语气上缓和了许多,还带上了浓浓的心疼。
“麦子!
你说你......身上那股子劲儿哪去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就这么硬扛着?
这要是溃(hui)脓了,留下疤都是轻的!
......疼不疼?
你忍着点......”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丝丝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人珍视的暖意。
孙麦子听着李柒柒口中的责备和小心翼翼的关怀,这脸上的泪就流得更凶了,却不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释然。
“今晚你就别回去了,就在我家吃,”李柒柒仔细的给孙麦子头上上好药,把药罐塞到孙麦子手里,“这药你拿着,老四上回带回家好几罐,不差这一罐子,你回去记得擦。
等吃完晚食,我......我亲自送你回去。
我倒要看看,李老三他看见我了,今晚还敢不敢动手!”
孙麦子握着那尚带着李柒柒体温的药罐,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清凉药效,看着李柒柒因为气愤和心疼而泛红的眼眶,喉咙哽咽着,最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将李家小院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黄狗崽就在秋姐儿和雪姐儿两姐妹的脚边来回的跑。
李家东屋的空气中弥漫着伤药那淡淡的苦涩气味,也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温情与支撑。
李家的灶屋里,渐渐飘出了饭菜的香气,在这暮色四合的傍晚,给予人一丝踏实和暖意。
谁知,当晚李柒柒亲自送孙麦子家去,竟是没见着李老三。
“嗐,该是去小柳村柳老九家赌去了。
今夜应是不会回来了。
柒娘,你快回吧,”孙麦子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罐子,“这药多谢你......”
随后,李柒柒就又叮嘱了两句,这才出了门,和等在门口的赵春娘一起离开了。
只这沾了赌的人,如何会不寻事?
事情就发生在月余之后。
深秋的雨,冰冷刺骨,打在李家的屋顶上,“噼啪”作响。
李柒柒她穿着中衣,正准备吹灭油灯歇下,忽然五感超群的她听到了篱笆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几乎就要被雨声淹没的呻吟声。
她心头一紧,侧耳细听,那声音就又消失了。
“娘,怎么了?咋还没睡?”
屋外正好出门倒洗脚水的柳红看见了东屋的油灯就还亮着,李柒柒的身影也坐在炕上,她就走到窗外,问了起来。
自打与柳家断了亲,柳红她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她不仅主动跟着李明薇学识字,更是对李家的大小事都更加上心了,日日都活得很是有心气儿。
“我好像听见外头有动静。”
李柒柒隔着窗,与柳红这般说。
柳红仔细听了听,摇头道:“娘,许是野猫吧?
这大冷天的,又下着雨,咱家又离得旁人家远,谁会这时候过来?”
柳红的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声微弱的叩击声,像是有人用尽最后力气在敲门。
李柒柒二话不说,她一边拉开被子去穿衣裳,一边对炕上这会子也跟着坐起来的李明薇说:“三妹,你看好了秋姐儿和雪姐儿,娘出去瞧瞧。”
李明薇只得点头应下,就那么看着李柒柒穿好了外衣,开了门,与门口端着木盆的柳红说了一句话,就关上了门,挡住了门外吹进屋里的冷风。
而李明光和赵春娘那屋的门,也在这时候从里头打开了。
赵春娘她散着头发站在门口,“娘,你别动了,我出去看看。”
李柒柒却是摇了摇头,她对着赵春娘说:“你身上不爽利,莫要淋雨了,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和红娘去门口看看就得了。”
说过这话,李柒柒抄起墙上挂着的草帽往头上一套,就往院子里的柴垛旁走去,她提起墙角的柴刀,对也戴上了草帽遮雨的柳红使了个眼色。
柳红会意,抄起一旁的扁担,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瘫倒在地,雨水混合着血水从她身上流淌下来,在门前的泥地上汇成一股淡红色的溪流。
“麦子!”
? ?家暴男,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