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旺季的余温还没完全散去，晚香斋操作区的案板上，却少了往日此起彼伏的揉面声。李萌萌裹着护腕，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正用热毛巾敷着手腕，红肿的关节在暖光下格外显眼。林默看着她面前那碗没动几口的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旺季时为了赶订单，李萌萌每天揉面超过 8 小时，手腕劳损的旧伤彻底复发，医生说至少要休养半个月才能碰面团。
“咱们得赶紧把机械臂揉面的参数定下来，总不能再让大家这么熬着。” 林默走到操作区中央，目光落在那块被揉得光滑发亮的面团上。苏晚正站在案板前，指尖轻轻按压面团，感受着内里的弹性，听到这话，她转过身，眉头轻轻蹙着：“可手工揉面的力道和节奏，都是凭感觉的，比如揉蟹壳黄的面团，得‘重压轻转’，力道太轻揉不出筋，太重又会把面团揉死，这怎么用数字描述啊？”
为了让林默明白，苏晚拿起一块 200 克的面粉，加水和成面团，然后将面团放在案板上，双手交叠按在面团中心。“你看，刚开始揉的时候，掌心要发力，大概这么大的劲，把面团压下去半指深，然后顺着一个方向转，转的时候手指要松一点，让面团能自然回弹。” 她一边说，一边演示，面团在她掌心渐渐从松散的块状，变成了有光泽的圆团，“到后期要减力，用指腹轻轻揉，不然面团会硬，影响起酥。”
林默凑近看着，试图捕捉力道的变化，可苏晚的动作流畅得像流水，根本看不出 “重” 和 “轻” 的界限。“我要是能知道你每次揉面的力道是多少牛顿，转的角度是多少度，就能把这些变成机械臂的参数了。” 林默无奈地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上次测蛋糕胚硬度的时候，买过一个小型压力传感器，说不定能用来测揉面力道！”
他快步跑到仓库，翻出那个巴掌大的压力传感器 —— 黑色的探头，连着一个显示屏，能实时显示压力数值。林默把传感器放在案板上，让苏晚像平时揉面一样，按压传感器的探头：“你就按揉面初期的力道来压，我看看数值。”
苏晚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势，掌心对准探头压下去。显示屏上的数字瞬间跳到 “42N”，然后又慢慢降到 “38N”。“不对，力道太沉了，平时揉面初期不会这么用力。” 苏晚摇摇头，重新调整，这次指尖微微发力，数字稳定在 “35N” 左右。“这个感觉差不多，揉面初期就是这个劲，能把面粉颗粒揉匀，又不会伤筋。”
可光测一次不够，手工揉面的力道会随面团状态变化。林默让苏晚完整揉一块面团，每 3 分钟测一次力道，同时记录面团的状态 —— 初期（0-3 分钟）力道 35N，用来混合面粉和水；中期（3-8 分钟）力道 32N，用来揉出面筋；后期（8-12 分钟）力道 28N，用来让面团光滑。“每次测都要多试几次，取平均值，这样数据才准。” 林默拿着笔记本，把每次的数值都记下来，密密麻麻写了整整一页，“初期平均 35N，范围 30-40N；中期 32N，范围 29-35N；后期 28N，范围 25-31N，这样机械臂就能分阶段调整力道了。”
解决了力道问题，下一个难题是擀皮厚度。苏晚擀蟹壳黄的面皮时，能精准控制在 2.5 毫米左右，可新手擀出来的，有的厚到 4 毫米，有的薄到 1.5 毫米，厚的起酥不够，薄的容易破。林默翻出工具箱里的千分尺 —— 这种能精确到 0.01 毫米的工具，平时用来测包装纸厚度，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你擀一张标准的面皮，我来测。” 林默把千分尺的两个测量爪调开，苏晚拿起面团，擀成直径 10 厘米的圆片，轻轻放在案板上。林默小心翼翼地将千分尺放在面皮中央，轻轻合上测量爪，显示屏上跳出 “2.52mm” 的数字。“再测几个边缘的点。” 他又在面皮的左上、右下边缘各测了一次，分别是 “2.48mm” 和 “2.51mm”，误差不到 0.05mm。“太厉害了，苏姐，你这手艺比机器还准！” 林默忍不住赞叹。
可问题又来了 —— 面团擀完后会回弹，刚擀好是 2.5mm，放 30 秒就变成 2.6mm，放 1 分钟又变回 2.5mm。“要是机械臂按 2.5mm 擀，等送到烤箱的时候，厚度可能就变了，影响起酥。” 苏晚皱着眉说。林默想了想，提议：“那咱们测回弹后的稳定厚度，擀完后等 1 分钟再测，取这个数值作为标准，误差允许 ±0.1mm，这样就算回弹，也在合格范围内。”
接下来是揉面的 “画圈频率” 和 “面团翻转角度”。苏晚揉面时，手腕会自然画圈，每分钟转多少圈，林默用手机计时，数了 3 次 —— 第一次 61 圈，第二次 59 圈，第三次 60 圈，平均每分钟 60 次。“这个频率刚好，太快了面团会发热，太慢了揉不均匀。” 苏晚解释道。
翻转角度则需要更精准的测量。林默找来一张透明的量角器，贴在案板上，让苏晚揉面时，每次翻转面团都对准量角器的刻度。“我平时翻转都是凭感觉，大概转四分之一圈。” 苏晚一边说，一边将面团从 12 点方向转到 3 点方向，量角器上显示刚好 90°。“原来你每次都转得这么准！” 林默惊讶地说，“那机械臂就按每次 90° 翻转，每分钟 60 次画圈频率来设置。”
测完所有数据，已经是下午五点，操作区的夕阳渐渐变暗。林默把笔记本上的数据整理好，搬到办公室的电脑前 —— 这台陪伴他多年的笔记本，平时用来做销售报表，今天第一次用来画机械臂的草图。他打开 AutocAd 软件，屏幕上跳出熟悉的绘图界面，鼠标点击 “直线” 工具，开始勾勒机械臂的轮廓。
“先画机械臂的底座，要稳，不然揉面的时候会晃。” 林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拖动鼠标，画出一个边长 50 厘米的正方形底座，标注上 “材质：不锈钢，重量：50kg”。然后是机械臂的手臂 —— 需要三段可活动的关节，才能实现上下、左右、前后的移动，他在底座上方画了三根长度分别为 60cm、50cm、40cm 的机械臂，关节处标注 “可旋转角度：0-180°”。
最关键的是机械爪 —— 要能模拟人手的柔性触感，不能像普通机械爪那样硬邦邦的。林默想起前同事说的 “柔性机械爪”，在机械臂的末端画了五个带硅胶垫的 “手指”，每个手指上标注 “材质：食品级硅胶，硬度：50 Shore A”，这样既能抓住面团，又不会把面团捏坏。
“力道参数要分阶段标上去。” 林默在机械爪的控制模块旁，写下 “揉面初期：35N（±5N），中期：32N（±3N），后期：28N（±3N）”，又在机械臂的运动轨迹旁标注 “画圈频率：60 次 \/ 分钟，翻转角度：90°\/ 次”。擀皮模块则标注 “擀皮厚度：2.5mm（±0.1mm），擀制速度：10cm \/ 秒”。
苏晚端着一杯热奶茶走进来，看到屏幕上的三维草图，忍不住凑过去：“这就是机械臂的样子？看起来挺复杂的。” 林默指着草图解释：“你看，这个机械爪会像你的手一样，先按 35N 的力道揉面，每分钟转 60 圈，每次转 90°，擀皮的时候按 2.5mm 的厚度来，应该能做出和你手工差不多的面团。”
苏晚盯着 “柔性机械爪” 的标注，手指轻轻摸了摸电脑屏幕：“就是不知道这个硅胶垫的触感怎么样，要是太硬，面团揉出来会没有弹性，要是太软，又没力道。” 林默心里一动，把这点记在笔记本上：“明天我联系做食品机械的朋友，问问有没有合适的硅胶材质样品，咱们先试试手感。”
不知不觉，窗外已经黑透了，办公室的灯亮着，映着两人专注的身影。林默保存好草图，文件名为 “晚香斋机械臂揉面 V1.0”，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参数，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 —— 曾经只能靠 “手感” 传承的手艺，现在终于变成了可测量、可复制的数字，这不仅能解决人力危机，还能让晚香斋的品质更稳定。
“等机械臂做出来，你就不用再这么累了，李萌萌也不用伤着手了。” 林默转头对苏晚说，语气里满是期待。苏晚笑了笑，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希望它能懂咱们的手艺，别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味道弄丢了。”
林默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屏幕上的机械爪草图 ——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找厂家定制机械臂、调试参数、测试口感，还有很多难关要过。但至少现在，他们已经把 “不可能” 的想法，变成了一张满是数据的草图，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林默就给做食品机械的朋友打了电话，详细咨询柔性机械爪的材质问题。朋友说会寄几种不同硬度的硅胶样品过来，还调侃道：“你们做传统糕团的，现在也搞起高科技了，真是赶上时代了！” 林默笑着说：“不是搞高科技，是想让老手艺活下去，活得更好。”
挂了电话，他走到操作区，苏晚正在教新招的临时工揉面，临时工的动作生涩，面团揉得歪歪扭扭。林默看着屏幕上的机械臂草图，心里更坚定了 —— 用数据守护手艺，用技术减轻负担，这才是晚香斋该走的路。而那张画满参数的 AutocAd 草图，就是这条路上的第一块铺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