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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生计凋疏

民国二十八年正月的寒风,裹着大通河的冰碴子,抽打着连城小镇的石墙。范庆玄蜷缩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看着供桌上四个银碗里的水面泛起细浪——那是穿堂风扫过的痕迹,却让他想起兰州传来的轰炸声。十岁的范槐荣踮着脚,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帮他把三炷香插进香炉,火星子落在青砖地上,旋即熄灭,像极了那些在轰炸中殒命的魂灵。

“兰州又落炸弹了。”范庆歆掀着厚重的毡帘走进来,藏青色棉袍的下摆沾着雪泥,是刚从把家老宅蹚着雪过来的。她丈夫把三锋上月被国民党马步青的人给强行领了征兵令,被逼着凑出二十六个青壮参军,被逼无奈之下自己亲自带着包括刚刚二十一岁的儿子把成在内的二十六口人,编入了国民党暂编师开赴了中条山,临走时将祖传的象牙柄弯刀留给了她,说“见刀如见人”。“唉……这天杀的马步青……把鲁土司榨干了就开始向我们这些人下手了……刀夹在脖子上要人……三锋也是没办法……就连我那儿子把成也……唉……不知道在那枪林弹雨中……”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一旁的吴淑玲赶紧轻轻的拍着后背,安抚着她,良久以后等气氛稍微缓和一些了,范庆歆从怀中拿出一份有些卷了的牛皮纸信封:“这是三锋昨天托人从部队里捎回来的信,说日军的飞机遮天蔽日,在兰州把黄河铁桥都炸垮了半截,北岸的回民坟地炸出个大坑,埋进去的尸首全飞了出来。”

一旁的范庆玄,枯瘦的手指在太师椅扶手上抠得越来越用劲,老榆木的包浆被磨出月牙形的白痕。他想起去年秋到连城时,把三锋站在大通河边拍着胸脯说:“咱这九座城堡是洪武爷那会儿修的,炮弹都炸不透!”可如今却也被裹挟在枪林弹雨中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而日军隔三差五就轰炸兰州的爆炸声像串烧红的烙铁,隔着百里地都能烫得人皮肉发麻——从连城到兰州,快马加鞭不过一日路程,炸弹的气浪顺着大通河道飘过来,连盛在银碗里的水都在发颤。

“兰州城里的人跟潮水似的往乡下涌,连城这三天来了两百多难民。”范庆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渍,往火塘里添了块干牛粪,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细纹像刀刻的。“鲁土司府的老管家今早来说,鲁承基先生从大有官庄回来了。他那点田产早被马步青的人刮得差不多了,如今想把最后那座水磨卖了,给逃难的人换点青稞。”

范庆玄静静的听着,枯瘦的身形瘫坐在太师椅里,一言不发,空洞的眼神望着窗棂外的天色,铅灰色的云低得像要压到城堡顶。院墙根的棉花籽刚冒芽就被雪盖住了,嫩绿的瓣儿裹着褐壳,怕是已经冻坏了,那还是张竹去年初冬时跪在地上播的种,说是“哪怕收半斤棉絮,也能给孩子们缝件夹袄”,现在这天冷得,看来恐怕是没啥希望了。

范槐青的独轮车昨晚没回来,想来是被困在哪个逃难的庄子里了——他那走货郎的营生刚撑起来,推着油盐酱醋在周边村落打转,前天还换回件破军装,布面上的血渍黑得发硬,张竹拆了连夜改给范槐荣做了件小褂。

“槐明在王地主家还顺顺当当?”吴淑玲一脸愁容的望了望范庆玄,端起一碗茯茶递给范庆歆,粗瓷碗沿缺了个豁口,茶汤浑得像黄河水。这是年前时范庆歆让人送来的陈茶,新茶全被搜刮征去前线了,据说是为了给战士们嚼着茶叶提神。

“王地主爹的风湿犯得下不了炕,槐明的药膳倒是管用,庆隆哥的医术还是精湛,槐明跟着他就学了那么几天,就有这样的本事。唉……就是不知道……庆隆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范庆歆接过茶碗,指尖在凉透的碗壁上摩挲,沉默了一下,“不好的一点儿就是王家的工钱开始越来越苛刻了,每月只给三升青稞,还得帮着劈柴挑水。昨儿个听王地主家的丫鬟偷偷说,槐明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灶房的老哑巴杂役分了半升——那老哑巴是从河州逃来的,舌头被马步芳的人割了。照理来说,那王家祖上也算是这鲁土司家的家兵头子,也算是不小的富贵人家了,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连工钱都这么抠搜……”

范庆玄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腰弯得像张弓,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他又想起洪洞的黑土地——范庆林带着人在东山打游击,上次托人捎信说缴了日军两箱罐头,却折了三个后生;范槐雪跟着范庆复在牺盟会印传单,油墨把手染得洗不掉,说“等把鬼子赶跑,要带着孩子们来兰州看黄河”;还有槐戎,那孩子在晋西北跟着贺龙的队伍,去年冬捎回颗日军的铜纽扣,说是“从打死的小队长身上揪的”。

“都怪我……”他捶着自己的胸口,枯瘦的拳头砸在肋骨上,发出空洞的响,“要是早听九天圣母的谶言,三年前就把全家带回来,庆浩哥就不会死在西安,槐肃两口子也不会……这满满一家子,也不至于这么东一个西一个的到处散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庆玄!”吴淑玲猛地按住他的手,帕子上的槐花蹭着他的手背,“槐荣还在这儿看着呢!”

范槐荣吓得往后缩了缩,小手攥着衣角。他不懂什么谶言,只知道庆浩伯伯埋在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庆肃哥和嫂子都被炸弹炸没了,而兰州的飞机能把人炸成碎片。

傍晚时分,范槐青推着独轮车回来了。车轱辘“吱呀”作响,轴眼里缺了油,像只哀鸣的老鸹。他的布鞋磨穿了底,露出的脚趾冻得发紫,褡裢里只剩半瓶醋和小半包盐。“叔,好多村子空了,人全躲进山洞了。”他往门槛上一坐,粗布裤腿扫下片雪,“有个逃难的女人,用个银锁换了半斤盐,那锁上还刻着‘长命百岁’,她怀里的娃早没气了,就那么抱着走。”

张竹从灶房端出碗青稞面疙瘩,上面飘着三两根葱叶,是范槐明从王地主家后厨讨回来的。“先垫垫,我烧了热水,烫烫脚。”她的袖口磨出个大洞,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根麻杆,十岁的范恩祥和跟他同岁却是叔叔辈的范槐荣正一起趴在一旁的炕沿上,各自手里攥着块硬邦邦的青稞饼啃。

范槐青没动筷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半块红糖。“昨天路过王地主家的后门时,槐明塞悄悄塞给我的,说给娃们尝尝。”他把糖递给范槐荣和范恩祥,看着孩子们舔得满脸黏糊,喉结滚动了两下,“庆歆姑给了五块银元,让我明儿去河桥码头进货。那边现在是军事物资运输集散地,最是忙碌,难民多,工人也多,或许能卖点钱。”他把那碗青稞面疙瘩往自己面前端了端,刚拿起筷子,又松开了手,突然回头长叹一声:“我今天路过浪排的兵营时听那些当兵的说,咱们甘肃被国民党政府定成了第一兵源地,别的地方出一个人当兵的话,咱们甘肃就得出五六个!怪不得三锋姑父他们都被硬拉去当兵了……”

范庆玄看着那半块红糖在孩子手里化得发亮,听到范槐青说着“第一兵源地”的事情,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去给宝瓶上香,腿一软差点栽倒,十岁的范槐荣眼疾手快,赶紧小跑着扑过来扶住他。“爹,我来吧。”孩子踮着脚够到香,笨拙地往香炉里插,火星子溅在供桌上,烧出个小黑点。

后半夜范庆玄就没合眼,听着隔壁张竹给范槐青纳鞋底的线绳“嘣嘣”响,还有远处大通河岸边传来的号子声——那是范槐礼和宋狗宝他们要卸的军粮和战备物资,据说要连夜送往前线。他起身摸出枕边的铜镜,镜面映着自己蜡黄的脸,鬓角的白发比雪还白,倒像洪洞老家坟头的蓬草。

天蒙蒙亮时,范庆玄叫上范槐青、范槐明、范槐礼、宋狗宝往湟水与大通河交汇处去。那处山坳水湾是宋狗宝寻的,背靠着断崖,只有条羊肠小道能通,去年冬就开始挖,如今掘出个两米深的方塘,四壁用石板砌着,防渗水。

宋狗宝解开马车上的三层红绸,玄木露出温润的墨绿色,天然形成的纹路里还凝着大通河的水汽。“玄叔,慢点放。”他和范槐礼、范槐青架着玄木的两头,范槐明往塘底铺松针,说是“免得石头硌着”。

玄木沉入湟水的瞬间,水面“咕嘟”冒出串气泡,墨绿色的树身映得河水都发绿。范庆玄往水里撒了把青稞,隔空比划着神秘的手印,嘴里低声嘀咕着听不懂的话语,看着青稞籽粒打着旋沉下去,像在给九天圣母磕头。“委屈你了,按照您的谶言,本打算好好在家房子里好好摆设的,可是情况不允许,只能委屈您在这个山坳坳里浸一浸湟水了,等天下太平了,再给您盖座琉璃庙。”风从断崖口灌进来,吹得他直打哆嗦,咳嗽声在山谷里荡出回音。

回到镇上时,范槐青已经推着独轮车准备出发。张竹给他的褡裢里塞了六个青稞饼,用油纸包了三层,又把五块银元缝在他贴身处的布袋里,针脚密得针扎不进。“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别走夜路,听说有散兵抢东西。”她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帽檐,指尖触到他冻硬的耳朵,猛地缩了回来。

范槐青刚走半个时辰,还没到河桥码头呢,码头上就炸开了锅——西宁遭了轰炸,日军的飞机擦着娘娘山飞过去,把湟水岸边的兵工厂炸成了火海。逃难的人跟疯了似的往连城挤,大通河上那座吊桥都都快被挤断了,鲁土司府的老管家带着几个年轻人在桥头撒石灰,才勉强拦住乱潮。

范庆玄让吴淑玲把家里最后两袋青稞扛去了鲁土司衙门门口的广场。看着空荡荡的粮缸,他突然眼前发黑,扶着门框才没倒下。范槐荣跑过来拽他的衣角,仰着小脸说:“爹,我去王地主家要泔水,能喂咱们那只鸡。”

范庆玄摸着儿子冻裂的脸颊,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他想起洪洞祠堂里的牌位,想起西安西山那抔新土,想起把三锋临走时的眼神。火塘里的牛粪烧尽了,灰烬里只剩点余温,像他这把老骨头里残存的力气。

夜里范庆玄又咳得厉害,吴淑玲给他捶背时,摸到他后心的皮肉烫得吓人。“明儿让槐明请王地主家的郎中看看吧。”她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帕子浸满了他咳出的痰。

范庆玄摇摇头,指着供桌上的宝瓶:“给圣母上香……”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时,见范槐荣跪在供桌前,小手举着香,火苗都快燎到头发了。孩子见他睁眼,咧开嘴哭了:“爹,你别死,你死了谁给圣母上香啊?”

范庆玄想笑,嘴角却扯不动。窗外的大通河水还在流,远处那个山坳里泡着玄木的湟水水湾应该是更绿了。他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熬不了多久,但只要玄木在湟水里浸着,只要孩子们还在连城的石缝里扎根,范家的香火就断不了。只是每次闭眼,洪洞的月光总照着那棵老槐树,枝桠间挂着的,全是没来得及带走的亲人。

大通河的冰开始化了,融水顺着石缝渗进城堡的地基。恍惚间那九座相互勾连的黄土城堡沉默地立在暮色里,像九尊守护着苦难的神。湟水在山坳里泛着墨绿的光,玄木沉在水底,纹路里浸满了河泥,像在默默计数着,离九天圣母谶言应验的那天,还有多少个寒来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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