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第二轮结束的钟声悠扬响起,回荡在青云书院上空,抚平了广场上激荡的杀气与喧嚣。
周子墨、吴亦辰、宋梓辰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聚到一起。虽然成功晋级,但代价不小。周子墨内伤未愈,脸色苍白如纸;吴亦辰身上添了几道新伤口,气息粗重;宋梓辰虽凭借身法避开了大部分正面冲击,但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感同样强烈。
周围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言,有惊羡,有嫉妒,有审视,亦有几分真正的认可。杂役弟子连过两关,跻身最终二十强,这在外门大比的历史上也属罕见。
正当他们准备稍作调息,商议下一步时,一位身着青袍的执事快步走来,神情肃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
“周子墨、吴亦辰、宋梓辰,”执事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周子墨身上,“奉荀老之命,传你三人即刻前往后山‘静思谷’。”
“荀老?”三人皆是一怔。吴亦辰和宋梓辰面露疑惑,他们并不清楚这位老者的身份。周子墨却心中一动,想起高台上那位看似昏睡、却在他最危急时刻似乎暗中助了一臂之力的神秘老人。
“敢问执事,荀老召见我等,所为何事?”周子墨谨慎地问道。
执事摇摇头:“荀老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尔等只需知晓,此乃机缘,莫要延误。”他语气虽平淡,但提及“荀老”时那份恭敬,却让三人明白,这位老者地位绝非寻常。
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期待。虽不知福祸,但长老召见,尤其是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召见,无疑是重要的转折点。
“多谢执事通传,我等这便前去。”周子墨拱手道。
执事点点头,简单指点了前往静思谷的路径,便转身离去。
静思谷位于青云书院后山深处,此地灵气似乎比外门区域更加浓郁精纯,但却带着一种沉静肃穆的氛围,令人不自觉便收敛心神,不敢喧哗。
谷口并无守卫,只有一道简单的石碑,上书“静思”二字,笔力苍劲,隐隐蕴含某种道韵。踏入谷中,只见奇石林立,古木参天,一条清澈溪流潺潺流过,发出悦耳声响,反而更衬得山谷幽静。
荀老正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依旧是那副邋遢随意的样子,手里拿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见到三人到来,他眯缝着眼,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过来吧,三个小家伙。”
三人不敢怠慢,上前恭敬行礼:“弟子周子墨,弟子宋梓辰、弟子吴亦辰,拜见荀老。”
“嗯,”荀老放下酒葫芦,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周子墨身上停留了片刻,“混战打得不错,没丢人。特别是你小子,”他指了指周子墨,“人境中期硬抗后期巅峰一击,还能在混战中撑下来,根基还算扎实,那股子韧劲,也还行。”
周子墨心中那点疑惑更甚,连忙道:“弟子惭愧,若非侥幸…”
“侥幸?”荀老嗤笑一声,打断他,“修仙之路,哪来那么多侥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股子大地厚重之意,用得虽糙,但方向没错。”
周子墨心中剧震,果然!混战那时地面的细微变化,并非巧合,而是这位荀老暗中出手点拨!他立刻深深一揖:“多谢荀老先前出手相助!”
吴亦辰和宋梓辰此刻也明白过来,连忙一同道谢。
荀老摆摆手,浑不在意:“一点小把戏,看不穿是他们蠢。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道谢的。”他目光变得略微严肃起来,“你们三个,以杂役之身,能走到这一步,心性、运气都算上佳。但须知,外门大比绝非终点,甚至只是起点。接下来的决赛,才是真正考验真本事的时候。周小子,你的伤,打算怎么办?”
周子墨苦笑一声:“不敢隐瞒荀老,弟子内腑受震,经脉亦有损,下一轮比赛前,恐难恢复完全。”
荀老点点头,似乎早有所料。他抛过一个小玉瓶:“里面是三颗‘润脉丹’,二品丹药,药性温和,正合你目前状况。现在服下一颗,运功化开,足以让你稳住伤势,不影响明日发挥。剩下的,自己留着以后用。”
周子墨接过玉瓶,入手温润,心中感激万分。二品丹药,对于他们杂役弟子而言,已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多谢荀老赐药!”
“先别急着谢。”荀老语气平淡,“丹药是给你治伤的,但能不能在决赛中走得更远,靠的不是丹药,而是你对自身道的理解。”他目光再次聚焦于周子墨,“你修炼的功法,似乎并非常见的青云诀,其中隐含一丝…引动地脉的韵味?虽然极其微弱残缺。”
周子墨心中再次一震,这位荀老的眼光毒辣至极!他不敢隐瞒,坦诚道:“荀老明鉴,弟子机缘巧合,曾得到一篇残缺的引气法门,似乎能与大地之气略有感应,只是不得其法,运用粗浅。”
“残缺地脉心法…”荀老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了然,“上古姜氏…唔,倒是与你那小相好的有些渊源。”
周子墨闻言,脸上不禁一热。荀老却似笑非笑,不再深究此事,转而道:“大道三千,皆可通玄。引动地脉,乃是极高深的法门,重在一个‘厚’字与‘承’字。厚德载物,承天接地。你之前卸力、防守,下意识引动的那丝大地之意,便是此理。但你所获法门残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荀老说着,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个玄奥的符文。那符文一闪即逝,但周子墨却感觉脚下大地似乎微微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沉凝、包容万物的意境瞬间涌入他的心田。
“勿要刻意追求引动多少地脉之力,你修为太低,强行引动反受其害。只需细细体味这份‘厚重’与‘承载’的真意,将其融入你的真气运转、身法步法乃至防御格挡之中。以你之身,承敌之力,再借大地之势,化之于无形,或反震于彼身。此乃‘守拙’之道,正合你目前境界。”
荀老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在周子墨的心头。他之前修炼那残缺心法,只模糊感觉到能与大地产生联系,却从未如此清晰地理解其核心真意。此刻经荀老一点拨,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许多之前修炼中晦涩不明之处,瞬间贯通。
他立刻盘膝坐下,也顾不得其他,将一枚润脉丹吞服下去,然后依照荀老的指点,不再刻意去沟通地脉,而是沉下心神,全力去感悟、去模仿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厚重”与“承载”意境,并将这份感悟尝试融入正在化开的药力之中,引导其滋养、稳固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吴亦辰和宋梓辰在一旁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荀老看着迅速入定、周身气息开始变得沉凝几分的周子墨,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转而看向吴亦辰和宋梓辰。
“还有你们两个。一个悍勇有余,变化不足;一个滑溜有余,刚猛不足。大道需均衡,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决赛之中,对手不会再有丝毫留手,你们那点短板,会被无限放大。”
他并未具体指点功法,而是分别对两人说了一段蕴含武学至理的话,直指他们目前修炼中最大的问题所在。吴亦辰若有所悟,反复揣摩着“力发千钧,意留一分,方能变化由心”的含义;宋梓辰则沉浸在“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意境之中。
一时间,静思谷内陷入寂静,只有溪流潺潺和周子墨均匀深长的呼吸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周子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虽然并未增强多少,却变得异常沉稳厚重,脸色也红润了许多。那润脉丹的药效已被他彻底化开,更关键的是,他对那丝地脉之力的运用,有了本质的理解,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懵懂摸索,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法理。
他起身,再次对荀老深深一拜:“多谢荀老指点迷津,弟子受益匪浅!”
吴亦辰和宋梓辰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同样恭敬行礼,获益良多。
荀老打了个哈欠,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嗯,能领悟多少,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回去吧,好好准备明天的决赛。记住,修行之路漫长,今日之胜败,不过微尘耳。保持本心,方能走得更远。”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三人可以离开了。
三人再次行礼告退,怀着感激与振奋的心情,离开了静思谷。
返回住处的路上,三人都有些沉默,各自消化着方才的收获。
“这位荀老,绝对是隐藏的高人!”吴亦辰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兴奋,“他几句话,我感觉我的拳法都能再猛三分!”
宋梓辰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深不可测。而且,他似乎对子墨格外关注。”
周子墨抚摸着怀中那还剩两枚润脉丹的玉瓶,心中温暖而坚定:“荀老恩情,我等铭记于心。明日决赛,我等更需竭尽全力,不负此番指点,亦不负我等自身之道!”
夜色渐深,青云书院外门却并不平静。明日即将决出最终十个名额,暗流依旧在涌动。但对于回到小屋的周子墨三人而言,此刻心中唯有宁静与坚定。他们服下丹药,运转功法,全力疗伤与修炼,准备迎接黎明到来时,那最终的决定性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