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墨和千旭阳全身紧绷,死死盯着那具悬浮在虚空中的紫黑古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冷汗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落,背心的衣衫早已被浸湿,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就在这死寂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异变发生了!
“哗啦啦——咔嚓!”
那上百条缠绕在棺椁之上、闪烁着幽暗符文、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锁链,此刻竟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与崩裂之声!锁链上的符文迅速黯淡、湮灭,粗壮的链体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随即寸寸断裂、分解,化作精纯的黑色能量消散于虚空之中!
不过短短数息时间,所有锁链尽数崩解,仿佛从未存在过。而那具紫黑棺椁,失去了所有束缚,却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原处,纹丝不动,只是其上传出的阴冷、死寂、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生机的波动,愈发强烈。
“咕咚。”千旭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往周子墨身后缩了缩。
周子墨握紧了沧龙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棺盖并未开启,一道半透明的、身着残破帝袍、面容模糊但依稀可见昔日威严的中年男子虚影,缓缓从棺椁之中渗透而出,悬浮在棺椁上方。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灵魂波动,虽然只是残魂,但那属于帝境层次的威压,依旧让周子墨二人感到灵魂战栗,如同面对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多少年了……终于……有生灵踏足此地……”那虚影,正是洛江帝的残魂,他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仿佛解脱般的意味。
他的目光落在周子墨和千旭阳身上,缓缓开口道:“本帝……洛江。尔等不必惊慌,本帝并无恶意。”他声音放缓,试图营造出一种平和可信的氛围。
“昔年,本帝亦曾纵横寰宇,登临帝境,俯瞰众生。奈何……遭至亲挚友背叛,暗算围杀,最终道基崩毁,帝躯湮灭,仅剩这一缕残魂,依托本命帝棺,苟延残喘于此绝地,等待一丝渺茫的生机……”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悲怆与不甘,将一个遭受背叛的悲情强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漫长岁月,孤寂蚀骨……今日得见二位小友,实乃缘分。”洛江帝的残魂语气变得“真诚”起来,“本帝观你二人根骨不凡,心性坚韧,能抵达此地,便是证明。本帝时日无多,不忍一身所学随吾湮灭于此暗无天日之地……”
他话锋一转,带着极大的诱惑力:“本帝愿将毕生最核心之传承——天帝级功法《吞天噬地魔功》传授于你二人!此功可吞噬万物精气、灵力、乃至法则本源化为己用,修行速度远超寻常功法百倍千倍!得此传承,他日纵横大陆,登临绝巅,指日可待!只望你二人……能承我衣钵,莫要让其蒙尘……”
天帝级功法!吞噬万物!纵横大陆!登临绝巅!
这几个词语,如同拥有魔力一般,疯狂冲击着周子墨和千旭阳的心神!尤其是千旭阳,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渴望。即便是周子墨,在听到“天帝级”三个字时,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几下,这等诱惑,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堪称致命!
洛江帝的阴谋诡计极为高明,他将自身的悲惨遭遇与巨大的利益诱惑完美结合,言语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慨与“无私”的馈赠,层层递进,直指人心深处对力量的渴望。那诱骗的手段,堪称炉火纯青,即便心智再如何坚定之辈,在如此情境下,也极易中招,放松警惕。
周子墨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在那“天帝级功法”的巨大诱惑以及洛江帝完美扮演的“悲情前辈”形象下,那一丝警惕也被冲击得摇摇欲坠。他看了一眼同样被诱惑得双目发红的千旭阳,最终,贪念与对力量的渴望暂时压过了理智。
“前辈……此言当真?”周子墨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本帝残魂之躯,何必欺瞒将死之人?”洛江帝的残魂“坦然”道,“若你二人不信,本帝可先传你二人功法入门篇,一试便知。”
说罢,他屈指一弹,两点蕴含着玄奥晦涩信息流的灵魂光点,分别没入周子墨和千旭阳的眉心。
轰!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那《吞天噬地魔功》的入门法门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其阐述的吞噬大道之精妙、之霸道,远超周子墨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功法!那仿佛直指天地本源的力量,让人沉醉,让人无法自拔!
“盘膝坐下,凝神静气,按照功法所述,引导灵力,感悟吞噬真意!本帝亲自为你二人护法,并加以指点!”洛江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周子墨和千旭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机缘就在眼前,岂能错过?两人不再犹豫,当即盘膝坐下,摒弃杂念,开始尝试运转那《吞天噬地魔功》的入门篇。
洛江帝的残魂悬浮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些看似高深、实则暗藏祸心的“指导”,将周子墨二人的修炼悄然引向歧途,推向毁灭的深渊。他的嘴角,在周子墨二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然而,他的一切表演,一切阴谋,都未能逃过另一双眼睛。
周子墨的识海深处,福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早已察觉这洛江帝不怀好意,那所谓的《吞天噬地魔功》更是隐患重重,修炼越深,死得越快,最终只会成为滋养洛江帝残魂的养料,方便其夺舍。
但他并未立刻拆穿。一来,他想借此机会,好好磨砺一下周子墨的心性,让他亲身经历一番修仙界的险恶,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二来……这漫长岁月实在无聊,看着这洛江帝在自己面前卖力地表演那在他看来如同孩童把戏般的诱骗手段,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啧啧,就这?诱骗的手法稚嫩得像没断奶的娃娃,漏洞百出,也就骗骗子墨这种没什么见识的愣头青。无聊,实在无聊。”福生在识海里打了个哈欠,评价道。
时间一晃,过去了七日。
周子墨和千旭阳完全沉浸在那“强大”功法的参悟之中,周身隐隐有黑色的吞噬气流环绕,气息似乎都变得深邃了一丝。他们已然到了参悟的关键时刻,心神几乎完全沉入其中。
洛江帝眼中精光爆闪!
“就是现在!”
他等待的时机,终于成熟!
“两个愚蠢的小辈,成为本帝重临世间的踏脚石吧!你们的肉身,本帝收下了!”洛江帝的残魂发出一声狰狞的咆哮,原本“平和”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充满了怨毒与吞噬之意的漆黑魂箭,一分为二,带着湮灭灵魂的恐怖波动,分别射向周子墨和千旭阳的眉心识海!
这一击,他蓄势已久,志在必得!要以雷霆之势,瞬间抹杀二人的灵魂意识!
然而——
“噗…噗…”
两声如同泥牛入海般的轻微闷响。
那两道足以轻易灭杀圣境灵魂的漆黑魂箭,在侵入周子墨和千旭阳识海的刹那,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屏障,又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漩涡,所有的毁灭性能量竟被那屏障悄无声息地吸收、瓦解、吞噬殆尽!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什么?!这不可能!”洛江帝的残魂剧震,模糊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这志在必得的灵魂攻击,竟然失败了?!这两个小辈的识海中,究竟有什么?!
灵魂攻击的波动,瞬间将沉浸修炼中的周子墨和千旭阳惊醒!
两人猛地睁开双眼,感受到那残存的灵魂恶意和洛江帝狰狞的面目,瞬间明白了一切!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后怕与愤怒涌上心头!
“老杂毛!你果然没安好心!”周子墨怒喝一声,沧龙戟瞬间入手,雷光爆闪!
洛江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不明白对方用了何种手段挡住了他的攻击,但事已至此,唯有强杀!他残魂波动剧烈,杀意滔天:“哼!不知你二人用了何等秘宝护住神魂,但今日,你们依旧难逃一死!给本帝湮灭!”
他就要再次凝聚更强的灵魂攻击,甚至不惜燃烧残魂本源!
然而,就在此时——
“泥马勒个巴子的!你是个什么品种的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一个充满戏谑、嘲讽,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这洞窟中炸响!
周子墨的眉心处,光芒大放!一道凝实程度远超洛江帝残魂、身着古朴道袍的老者虚影,一步踏出,挡在了周子墨二人身前。正是福生!
福生双手负后,虚影虽小,却仿佛撑开了整片天地,他斜睨着洛江帝那震惊无比的残魂,嘴角勾起一抹极度不屑的弧度,开始了他的“表演”:
“哎哟喂,我当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土鳖在这装大尾巴狼呢?原来是你这么个玩意儿?瞅瞅你这损色,残魂都淡得快跟屁崩的差不多了,还搁这儿‘本帝’、‘本帝’的,你帝个der啊帝?帝境的脸都让你这号人给丢到姥姥家去了!”
“就你这三脚猫的诱骗功夫,跟村口骗小孩糖葫芦的二傻子有啥区别?老夫我看了七天,愣是没憋住笑,你这表演,属实是把老夫我给整乐了,尴尬得我脚指头都能给你抠出三室一厅来!还《吞天噬地魔功》?名头起得挺唬人,内容狗屁不通,漏洞比筛子还多,修炼这玩意儿,怕是没等吞别人,自己就先嗝屁着凉了吧?就这水平还敢拿出来显摆?我呸!”
“你说你,活着的时候被人坑死,死了变成这副鬼样子还不安生,想着坑害后辈?你爹妈知道你这副德行吗?哦,对不起,我忘了,你这号人估计也没爹妈教,天生地养的缺德玩意儿!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污染土地,说的就是你这种货色!”
“还想夺舍我的弟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副尊容!配钥匙吗?你配几把?你连给我弟子提鞋都不配!还敢大言不惭要杀人?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哦,对不起,你这种老古董估计也不认识。总之,你今日遇到老夫,算你祖坟冒黑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算是彻底废了,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福生这一连串如同机关枪般的怒骂,语速极快,字字诛心,句句扎肺管子!虽然用词不算极其肮脏,但那份毫不掩饰的鄙夷、嘲讽、挖苦,将洛江帝从实力到人品,从生前到死后,贬低得一文不值,体无完肤!
洛江帝那残魂,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错愕,再到极致的愤怒,最后直接被骂得浑身颤抖,模糊的五官都气得扭曲了起来!
想他洛江帝,生前亦是称霸一方的帝境强者,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即便是背叛他的仇敌,也未曾用如此恶毒的语言羞辱过他!
“啊——!!老匹夫!安敢如此辱我!本帝要你神魂俱灭!!”洛江帝彻底破防,陷入了癫狂状态!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夺舍,什么恢复,残魂爆发出滔天的怨气与毁灭波动,整个洞窟都在剧烈震颤!他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恐怖鬼脸,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朝着福生吞噬而来!他要将这可恶的老者连同那两个小辈,一起撕碎!
“哼!蝼蚁撼树,不自量力!”
面对洛江帝燃烧残魂的拼死一击,福生只是冷哼一声,那负在身后的手,随意地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股仿佛超越了时空、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无形伟力,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荡开的涟漪,轻柔地扩散开来。
然而,就是这看似轻柔的“涟漪”,在接触到洛江帝那狰狞鬼脸的刹那——
“嗡……”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洛江帝那燃烧了本源、气势汹汹的残魂鬼脸,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从最微小的粒子层面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为最纯粹的能量本源,然后被那“涟漪”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
一位帝境强者的残魂,就此彻底烟消云散!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那抹除了洛江帝的“涟漪”,并未停止,而是继续以福生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整个葬魂渊,乃至整个极西之地,轻柔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扩散开去!
周子墨和千旭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看到,脚下的黑色土壤,如同沙画般被无形之手抹平;远处那散发着恶臭的漆黑水流,瞬间蒸发殆尽;头顶那坚硬无比、蕴含着禁制的洞窟岩壁,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齑粉,显露出外界的景象……
不!没有外界的景象了!
因为整个葬魂渊,那深不见底、吞噬了无数生灵的恐怖深渊,正在他们眼前“消失”!两侧的崖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所有的崎岖、凸起、裂隙,都在那“涟漪”过后,变得光滑如镜,平整无比!深渊被填平了!
这还不止!
那“涟漪”超越了葬魂渊的范围,继续向外扩散!
周子墨二人悬浮在半空,视野变得无比开阔。他们看到,极西之地那广袤无垠、遍布残骸与煞气的暗红色荒原,所有起伏的山丘、巨大的骸骨、残破的建筑……一切的不平整,都在那无形的力量作用下,被强行“抚平”!整个大地,以他们所在之处为中心,变得一马平川,光滑得如同镜面!
仿佛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明,拿着巨大的熨斗,将这片饱经战火与岁月摧残的古老大地,彻底熨烫平整!
这是何等伟力?!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已经不是移山填海,这是改天换地!是法则层面的重塑!
周子墨心脏狂跳,他知道福生老师很强,是帝境存在,但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这绝非普通帝境能够做到的!福生老师的实力,远在帝境之上!深不可测!
“走!”
福生的虚影瞬间回到周子墨识海,只留下一道急促的传音。
周子墨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必然已经惊动了西域乃至更远地方的无数强大存在!再留在此地,必成众矢之的!
他一把抓住还在震撼中失神的千旭阳,将《九霄神雷遁》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超越光线捕捉的雷芒,朝着极西之地的出口方向,亡命飞遁!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十息的时间。
一道道强横无比的神念,如同狂风暴雨般从四面八方扫过这片被彻底“修平”的极西之地!
有西域本土帝国圣境的惊疑,有中州古老家族的骇然,有隐世宗门的凝重……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恐惧、贪婪与探究,聚焦于此。
“何方高人出手?”
“如此威能……超越了圣境!是帝君?还是……?”
“极西之地……没了?被夷为平地了?!”
“查!立刻去查!刚才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个大陆的暗流,因为福生这随意一挥造成的恐怖景象,开始汹涌澎湃起来。
而始作俑者周子墨,则带着满心的震撼与后怕,以及福生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带来的强烈冲击,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已然面目全非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