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柳云城化为深坑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与血腥味。周子墨单膝跪地,拄着沧龙戟,大口喘息,体内传来阵阵虚脱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万龙归一·沧龙破极,威力绝伦,但消耗也极其恐怖,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
他强提一口灵力,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扫过眼前的人间地狱,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他看向提着朗斯特、目瞪口呆的千旭阳,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旭阳,带上朗斯特,我们赶紧离开柳云城。”
“好…好的,主子。”千旭阳从震撼中回过神,连忙应道,随即又担忧地看向周子墨苍白的脸,“主子,你的身体……”
“我已无大碍,我们走。”周子墨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必然已惊动了四方强者。话音刚落,他周身雷光微闪,施展九霄神雷遁,虽不如全盛时期迅捷,但速度依旧惊人,化作一道黯淡的雷光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千旭阳不敢怠慢,拎起昏死过去的朗斯特,施展身法,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毫不停歇,飞遁了数日,直至深入永冻荒原的边缘地带,周遭已是茫茫雪原,寒风凛冽。周子墨寻了一处背风的嶙峋山崖,以沧龙戟强行开辟出一个简易的山洞,三人暂时藏身其中。
山洞内,寒气被隔绝大半。周子墨盘膝坐于一块青石上,略微调息,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眼神冰冷的看向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的朗斯特。
“旭阳,把这老东西,给我打醒。”
“是,主子。”千旭阳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血鸦刃,刀光一闪,精准而狠辣地直接刺入朗斯特的大腿!
“啊——!”剧痛让朗斯特瞬间从昏迷中惊醒,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惊恐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面色冷峻的周子墨身上,恐惧之后,便是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帝仁!你是真不怕死啊!你还敢回来!”朗斯特嘶声怒吼,牵动腿上的伤口,疼得他面目扭曲,“先前你杀我分身,屠我手下,你所用的力量……我总觉得不对劲!现在你又找上门来,如此赶尽杀绝……”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明悟,大喊道:“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果然是极境修士!哈哈哈!”
朗斯特状若疯魔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狭窄的山洞中回荡,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帝仁!你就算杀了我,那又如何?你身为极境修士的秘密,我早已让我的心腹女儿带着消息离开了柳云城!此刻,恐怕消息已经开始在特定的渠道流传了!”他死死盯着周子墨,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没过多久,你就会下来和我一起陪葬!哈哈哈!”
周子墨听着朗斯特疯狂的叫嚣,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那笑容让朗斯特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就不怕,”周子墨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即便我死,我也会在你死之前,将你的家人,你的血脉,所有与你相关之人,通通抹杀干净,一个不留!”
朗斯特瞳孔一缩,随即更加狰狞地大笑:“是吗?等你从即将到来的、整个大陆强者的死亡追杀中逃出来再说这种大话吧!你身为极境修士,本就是这片大陆所有修士的公敌!笑死我了,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活到那个时候!”
周子墨眼中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他身形瞬间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朗斯特面前,左手如铁钳般扼住其脖颈,将他生生提离地面。朗斯特双腿乱蹬,因窒息而面色涨红,却依旧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周子墨。
“陪你陪葬?你也配?”周子墨声音低沉,左臂之上,黑红色的雷霆骤然爆发!那不再是纯粹的煌煌天雷,而是夹杂着无相劫血典吞噬特性的诡异雷光,瞬间将朗斯特全身包裹!
“啊——!”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响起,朗斯特的身体在黑红雷光中剧烈抽搐,血肉、灵力乃至神魂都在被疯狂吞噬、湮灭!但他直到最后,依旧用尽最后力气发出诅咒:“帝仁…我…等着你…和我…一起…陪葬……!”
声音戛然而止。朗斯特的身躯在黑红雷光中化为飞灰,形神俱灭。
随手甩掉掌心的灰烬,周子墨的脸色更加冰冷。他知道,朗斯特临死前的话,大概率不是虚张声势。极境修士的身份暴露,意味着他即将面对的是整个修行界的敌意与无穷无尽的追杀。他已经没有了安稳修炼的时间,没有了慢慢提升的余地。
变强!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变强!不惜一切代价!
他盘膝坐下,意识沉入识海。福生的虚影已然悬浮在那里。
“小子,看来你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福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也罢,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福生虚影抬手,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古老混沌气息的紫金色光芒,自他指尖射出,瞬间没入周子墨识海深处。
周子墨只觉神魂剧震,眼前景象变幻,已然置身于自己的识海空间。前方,那团紫金色的光团静静悬浮,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雷霆在生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小子,去触摸那道光团,好好感悟其中蕴含的意境,这对你领悟雷霆法则,至关重要。”福生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随后渐渐隐去。
周子墨没有丝毫犹豫,神魂凝聚的手掌缓缓伸出,触碰向那紫金光团。
就在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开天辟地的雷音在神魂中炸响!周子墨的神魂瞬间被拉入一个无比浩瀚、唯有雷霆存在的世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数种形态、无数种颜色、蕴含着无尽毁灭与生机意境的雷霆在咆哮、交织、生灭!
他看到了细如发丝的银色电蛇蜿蜒游走,蕴含着极致的速度与穿透;看到了狂暴如龙的紫色天雷撕裂混沌,代表着天罚与毁灭;看到了充满生命气息的绿色雷光滋养万物,显现造化之奇;更看到了丝丝缕缕混沌之气弥漫,其中孕育着仿佛能重定地水火风的混沌神雷……
在这无尽的雷海中,他的神魂如同饥渴的海绵,疯狂吸收、感悟着每一种雷霆中蕴含的法则碎片。他对雷霆的认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拓宽、加深、升华……
山洞内,周子墨的身体表面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细密的黑红色电弧,这些电弧比以往更加凝练,更加灵动,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他周身的气息虽然因为虚弱而起伏,但那股属于雷霆的霸道与威严,却在悄然增长。
千旭阳守护在一旁,看着周子墨如同沉睡却气息变幻不定的样子,眼中满是担忧,小声问道:“天君大人,主子他……不会有事吧?”
福生的虚影在一旁显现,抚须笑道:“无妨。那光团中,蕴含了六滴‘混沌雷液’的精华意境。真正的混沌雷液岂是他现在这修为能直接承受的?那点滴液体都足以将他撑爆。这光团只是引导他去感悟、去吸收那属于混沌层次的雷道真意,能极大加快他对雷霆法则的认知和运用,甚至提升他自身雷属性的本源等级。他之前的雷属性,不过勉强算是四级‘大天雷’境界,待他彻底消化此番感悟,稳固在四级巅峰应当不难。”
千旭阳闻言,心下稍安,随即也盘膝坐下,准备抓紧时间修炼。
福生目光转向他,嘴角微弯,笑道:“旭阳,你如今卡在天境后期,根基也算扎实,是时候该更进一步了。”
千旭阳恭敬回道:“天君大人,我刚突破天境后期不久,此时再求突破,恐怕会导致根基不稳……”
福生佯怒道:“呦呵?你小子这是不信任老夫的手段?”
千旭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不敢!天君大人所言,小的岂敢质疑!能得天君大人指点,已是旭阳莫大荣幸!”
“行了,少拍马屁。”福生笑骂一句,随手一挥,一道青绿色的光芒,蕴含着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浮现在千旭阳面前。“此乃一门切合你风属性的圣品高等武技——‘万籁寂虚’。”
他解释道:“此技核心,并非简单操控气流风暴,而是引动天地间最本源、最纯净的‘先天巽风’。此风无形无质,超越声速,凌驾常理。其威力不在于切割,而是以风之极速与特定频率,于微观层面制造短暂的时空‘褶皱’与‘真空断层’,实现近乎绝对的切割、分离与分解效果,并能湮灭声音与能量波动,营造万物归虚的寂灭之域。”
“此技蕴含六重变化:一曰引动先天巽风;二曰无形无质之切割;三曰万物归虚;四曰寂灭之域;五曰引动天地异象;六曰残痕余韵。你好生参悟,足以让你在同阶中占据绝对优势,甚至越阶而战。”福生简要说明后,便不再多言。
千旭阳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恭敬地接过那青绿色光团,深深一拜:“多谢天君大人赐法!”随即,他立刻收敛心神,将意识沉入光团,开始了对万籁寂虚的参悟。
山洞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唯有周子墨体表闪烁不定的雷光,以及千旭阳周身偶尔流转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透明气流,显示着两人正在进行的深刻蜕变。
光阴流逝,转眼便是一月有余。
这一日,周子墨体表那躁动不安的雷光骤然内敛,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雷霆世界在生灭,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雷霆意志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小子,感觉如何?”福生虚影适时出现。
周子墨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尤其是识海中那更加清晰、仿佛触手可及的雷霆法则脉络,以及体内灵力中蕴含的、品质明显提升了一截的黑红色雷霆,沉声道:“老师,我已初步炼化那混沌雷液的意境。如今对雷霆法则的感悟,算是登堂入室,达到了小成境界。而且,我的雷属性本源……似乎强大了很多。”
福生满意点头:“你炼化的乃是混沌雷液的一丝真意。雷属性修行,共分十级。你之前勉强算是四级‘大天雷’,色呈黑红。如今借助混沌雷液意境,稳固在四级巅峰,触摸到五级‘混沌天雷’的门槛亦有可能,而混沌天雷是不朽金色。五级之后,六级为小混沌雷,七级为大混沌雷,皆呈黑白色;八级为无量混沌雷,呈不朽白金色;九级为无极无量混沌雷,呈不朽黑金色;至于传说中的十级‘浑源混沌雷’,乃无色,以万物为色。在这下位面,资源法则所限,你能达到五级便是极限,欲要更进一步,非前往上位面宇宙不可。”
周子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路要一步一步走,能到哪一步,便看我的造化吧。”
此时,千旭阳也恰好从深层次参悟中醒来,周身那令人心悸的透明气流悄然散去,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内敛,却也更显危险。他见到周子墨已然苏醒,立刻起身,恭敬道:“主子,我们修炼已毕,不知接下来欲往何处?”
周子墨目光投向山洞外苍茫的雪原,眼神锐利如刀:“西域已非久留之地。我们离开西域,前往北荒!”
“北荒?”千旭阳一怔,那里是苦寒之地,宗门林立,势力错综复杂,但距离西域确实极其遥远。
“西域离北荒太过遥远,我们先前往离北方最近的边境大城——黎云城,稍作休整,再图后续。”周子墨说完,长身而起,周身气息虽然并未突破,但那股隐而不发的雷霆之威,却让千旭阳都感到一丝心悸。
两人不再耽搁,离开山洞,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全力赶路。十七日后,一座巍峨耸立在荒原与雪线交界处的巨大城池轮廓,出现在二人视野中。黎云城,西域通往北荒的重要门户之一。
缴纳了入城费,两人低调入城。城内人气旺盛,各族修士混杂,气氛似乎比往日更加躁动,隐约能听到一些关于“极境”、“追杀令”之类的零星词汇在人群中流传。周子墨眼神微冷,知道风暴已经开始酝酿。
他们寻了一间名为“安康”的普通客栈住下。周子墨吩咐千旭阳警惕外界动静,自己则再次闭关。
房间内,他静静体悟着达到四级巅峰的大天雷之力,神识与识海中那清晰的雷霆法则脉络不断交融。他要趁热打铁,真正凝练出属于自己的“领域”!领域,本是圣境修士对自身之道理解到一定程度后,引动天地法则形成的独特场域,是圣境的标志。但他周子墨,偏要以天境之身,逆天而行!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子墨周身的气息越来越晦涩,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隐隐有低沉的雷鸣在他体内回荡。他对雷霆法则的感悟越来越深,那无形的法则之力开始以他为中心,自发地汇聚、排列、构建……
终于,在入住安康客栈的第十日深夜!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周子墨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并非刻意释放,而是自然而然的形成!刹那间,以他所在的房间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细微黑红色电蛇,游离闪烁!在这片区域内,周子墨感觉自己就是绝对的主宰,心念一动,便可引动无尽雷霆,毁灭一切!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扭曲、压制范围内的其他法则!
雷霆领域!成!
虽然范围尚小,远不如圣境修士的领域浩瀚,但其凝练程度,其蕴含的纯粹雷霆毁灭意志,却足以让任何圣境初期的修士感到胆寒!
周子墨缓缓睁开眼,瞳孔中仿佛有雷狱沉浮。他感受着自身这方初成的雷霆领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来吧……都来吧……”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再无半分犹豫与彷徨,只剩下为求生而战的冷酷与决绝,“既然这天下皆要杀我,那我便……杀尽这天下阻我之敌!”
他仿佛已经看到,尸山血海在前方铺就,而他将踏着无数敌人的尸骨与精血,以无相劫血典吞噬万物,在这条布满荆棘与毁灭的道路上,强行杀出一线生机!他的性格,正在这巨大的压力与危机下,悄然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窗外,黎云城的夜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血腥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