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隐山特有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灰白色雾气,拍打在周子墨支起的灵力护罩上,发出“嗤嗤”的轻响。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两道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帝境巅峰身影——魂丹与姬发岳。
此刻的他,油尽灯枯,断臂处的剧痛早已麻木,仅存的右臂紧握着沧龙戟,凭借着神器自发散发的微光勉强驱散着周围试图侵蚀而来的诡异雾气和扭曲鬼影。丹田内,那恢复的两三成灵力正在飞速消耗,如同即将见底的沙漏。
“必须……进去!”周子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犹豫,将体内最后的力量疯狂压榨,注入双腿经脉!
“‘九霄神雷遁’!雷极无影!”
轰!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几乎融入虚空、仅剩一丝微光的暗红雷弧,速度骤然再次飙升,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撕裂了前方浓郁得化不开的隐山屏障,一头扎了进去!
“该死!他进去了!”魂丹脸色铁青,望着前方那被周子墨强行撞开、又在法则作用下迅速弥合的诡异雾障,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姬发岳亦是面色阴沉,他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片被灰白雾气笼罩的山脉之中,蕴含着连他们都心悸不已的混乱法则与湮灭气息。
“隐山……据说唯有天帝方能涉足核心而不陨……”魂丹声音沙哑,带着不甘,“此子闯入,十死无生!”
“未必。”姬发岳冷声道,“他身怀异宝,气运诡异。但无论如何,此地已非我等能轻易踏入。回去禀报族长,请族长定夺!”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不再停留,转身撕裂空间,迅速离去。
……
隐山内部,环境比外界看到的更加诡异凶险。
灰白色的雾气仿佛拥有生命,无孔不入地试图渗透灵力护罩,其中夹杂着无数扭曲、哀嚎的半透明鬼影,它们撞击着护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脚下的土地松软而粘稠,仿佛踩在腐烂的血肉之上,偶尔有惨白的骨手破土而出,抓向脚踝。空气中的灵气确实浓郁得惊人,远超外界福地洞天,但这些灵气中混杂着一种阴冷、暴戾、能侵蚀心智的诡异能量,寻常修士在此修炼,无异于饮鸩止渴。
周子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手持沧龙戟,奋力挥出一道戟芒,将一处相对坚实的山壁轰出一个约三十平米大小的简陋山洞。他踉跄着走入,反手将沧龙戟猛地插入洞口地面!
“嗡——!”
沧龙戟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蓝金色的神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一个凝实的光罩,将整个山洞牢牢笼罩。那些试图涌入的诡异雾气和鬼影触碰到光罩,如同冰雪遇阳,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消融退散。洞内顿时变得清明、安全,唯有那令人不安的哀嚎声依旧从光罩外隐约传来。
“噗通!”
周子墨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息,额头上满是虚汗。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肩,眼神冰冷如铁,没有半分波动。盘膝坐好,他立刻同时运转‘青木长春诀’与‘无相劫血典’。
充满生机的青色灵力与霸道吞噬的血煞之气交织,开始修复他破损严重的肉身。同时,他引导着之前吞噬、储存在丹田原核以及沧龙戟内的,那来自数百天境修士、六位圣境强者以及一丝天谴之力的海量精华,疯狂涌入四肢百骸!
断臂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生长!骨骼、经脉、血肉,都在那磅礴能量的滋养下,艰难而坚定地重塑!他的气息,在毁灭与新生中,缓慢而持续地攀升、凝练……
洞内无岁月,唯有能量流转的嗡鸣与洞外永恒的鬼哭狼嚎。
这一坐,便是整整三年。
……
中州南部地带,大炎武帝国边境,汉城。
作为帝国边陲重镇,汉城人流如织,鱼龙混杂。一间颇为气派的酒楼二楼临窗位置,坐着一位身着青灰色劲装的青年。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历经风霜的沉稳,眼神锐利,气息内敛而浑厚,赫然已是天境巅峰圆满,距离圣境只差那临门一脚的感悟与契机。
正是千旭阳。
三年的颠沛流离与苦修,早已洗去了他当年的贼眉鼠眼与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毅与冷峻。他望着窗外熙攘的人流,眼神却有些飘忽,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
“主子……您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好?”他心中默默念道,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空间传送,将他抛到这远离西域的中州南境,与周子墨彻底失散。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打探消息,但关于“帝仁”和那场席卷大陆的惊天之战,流传出来的信息少之又少,且大多语焉不详,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客官,呃……您的酒菜……”店小二小心翼翼地上前,脸上带着歉意。
千旭阳收回思绪,皱了皱眉,他点的东西迟迟未上,早已有些不耐:“我说,店小二,你家这么大的酒楼,上个菜和酒都要上这么慢吗?”
店小二连忙躬身,苦着脸解释:“实在对不住客官!今日恰逢城守家大公子宴客,将小店库存的精品菜肴和美酒几乎包圆了……新的食材和酒水已从总店调运,最多半个时辰便能送到,还请您多多包涵!”
这时,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容貌姣好、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她是这家酒楼的副掌柜。她对着千旭阳盈盈一礼,声音温婉:“这位客官,让您久等了。不如,要不这样吧,我先拿一壶开水来,给先生先充充饥吧,您看可好?”
千旭阳正在烦闷担忧之时,闻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啥玩意儿?拿开水给我们冲鸡吧。那他妈不烫坏了么?”
“噗——!”
“哈哈哈!”
邻桌的食客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那女副掌柜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跺了跺脚,羞恼地瞪了千旭阳一眼,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对旁边的店小二嗔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客官上茶!”
千旭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但心中牵挂主子,也懒得再多解释,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快去准备。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思绪再次飘远。
……
隐山,山洞深处。
周子墨周身笼罩的黑红色雾气渐渐收敛,那雾气粘稠如实质,其中无数细密的黑红色电蛇穿梭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毁灭与吞噬的气息。他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已再无三年前的痛苦、彷徨与悲伤,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与死寂,仿佛万古不化的玄冰。而在那冰寒的最深处,一点猩红如血的复仇烈焰,在永恒地燃烧。
三年潜修,借助海量资源精血和‘无相劫血典’的逆天之效,他不仅彻底修复了肉身,断臂重生,一身修为更是被锤炼到了半步圣境的极致!只差一个契机,便能打破那万古罕见的极境桎梏,踏入前所未有的——极圣领域!那是足以与寻常帝境修士正面抗衡的传说之境!
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澎湃,但对复仇的渴望,让他对这速度依旧感到不满。
沉默片刻,他缓缓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看似古朴无华的玉简。这玉简与当年交给千旭阳的那枚是一对子母传讯玉简,乃是福生老师留下的宝贝,据说蕴含着超乎此界理解的空间传讯法则,无论相隔多远,哪怕在不同位面,只要尚在同一宇宙,便能彼此感应,传递信息。
周子墨凝视着玉简,眼前仿佛又闪过福生那洒脱而决绝的身影,心中一痛,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缓缓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注入玉简之中。
……
汉城酒楼中,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千旭阳,忽然感觉怀中储物袋内某物一阵发烫!他心中一动,立刻探手取出,正是那枚周子墨交给他的子玉简!
此刻,这枚玉简正散发着温润的白光,微微震颤着。
紧接着,一个他魂牵梦绕了三年的、略带沙哑却异常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清晰地响起:
“旭阳,你能否听得到?”
千旭阳浑身剧震,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与狂喜,他紧紧握住玉简,几乎是吼着回应:
“主子!是你吗?!是我!我是旭阳!我听得到!我听得到!!”
玉简那头,身处于隐山绝地、被诡异与孤寂包围的周子墨,听到这熟悉的、带着急切与忠诚的回应,那冰封了三年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是我。”他对着玉简,轻声回应,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