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鼎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嗡鸣与一闪而逝的微光,如同在周子墨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小,却意义非凡。他强压下立刻深究的冲动,将翻腾的激动死死按捺在心底。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在这人多眼杂的外门区,任何一点异常的灵力波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如常修炼,如常完成杂役任务,甚至比以往更加低调沉默。只是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心神总会不自觉地萦绕在那尊小鼎之上。
数日后,一个前往后山砍伐低阶灵木“铁杉木”的普通任务,让周子墨看到了机会。后山地域辽阔,人迹罕至,正是试验的绝佳场所。
他与吴亦辰、宋梓辰一同接下任务。铁杉木质坚似铁,蕴含微弱金铁之气,是炼制低阶法器和搭建某些建筑的基础材料,但对砍伐者的体力与灵力都是不小的考验。
三人深入后山,寻了一处林木茂密且僻静的山谷。吴亦辰体魄最强,负责主伐;宋梓辰则以微薄星力感知木材纹理,寻找最佳下斧点;周子墨则在一旁处理枝杈,同时警惕地留意四周。
劳作间隙,周子墨借口寻找更坚韧的藤条捆扎木材,稍稍远离了两人。他寻到一个被茂密灌木遮掩的山壁凹陷处,确认四周无人且两位兄弟视线不及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小鼎和一小片李浩然赠送的赤炎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身灵力调整到那种内敛平和的状态,回忆着那日感应到的赤炎草特有的燥热灵性,缓缓将一丝模拟出的火灵力注入小鼎。
这一次,他全神贯注,感知放大到了极致。
“嗡……”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却比上次清晰了少许的嗡鸣!鼎身那些模糊的纹路中,一道比发丝更细的赤色微光骤然亮起,沿着某段玄奥的路径游走了寸许,便如同力竭般迅速黯淡下去,消失无踪。
虽然依旧短暂,但周子墨看得分明!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奔涌。成功了!这尊小鼎果然需要特定的灵性才能激发!
他尝试注入自身平和的水木属性灵力,小鼎毫无反应。他又取出另一株不认识的灵草边角料,尝试模拟其灵性注入,小鼎依旧沉寂。
“看来,目前只有火属性,或者说赤炎草的火灵之力能引动它分毫……”周子墨若有所思,“是因为赤炎草是它‘吃’下去的第一种灵性物质?还是说,它的某种机制,只对特定的灵性有反应?”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这尊神秘小鼎,绝非普通的药鼎或装饰品,它内部必然铭刻着极其精密且要求苛刻的阵法或符文。
“需要更多的尝试,需要更多不同属性的灵物……”周子墨暗自思忖,目光扫过周围茂密的铁杉木。他心中一动,尝试将一丝铁杉木蕴含的微弱金铁之气导入鼎中。
小鼎依旧毫无动静。
“不行吗……是属性不符,还是这铁杉木的灵性太过微弱稀薄?”周子墨并未气馁,反而更加好奇。这尊小鼎的“挑剔”,恰恰说明了它的不凡。
他将小鼎郑重收好,压下心中的兴奋与诸多猜测。路要一步一步走,既然找到了方向,那便只需耐心积累和尝试。当务之急,仍是提升修为,没有实力,即便有通天灵宝在手,也无力守护和探索。
他收集好藤条,面色平静地返回伐木地点,仿佛只是寻常歇息了一会。
“子墨,你跑哪去了?这边木材都快堆成山了。”吴亦辰抹了把汗,扛着巨斧喊道。
“找了处藤蔓多的地方,费了些功夫。”周子墨自然地回应,上前帮忙捆扎。
宋梓辰看了周子墨一眼,细心的他隐约觉得周子墨气息似乎有一瞬间的波动,但见其神色如常,便也未多问,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完成铁杉木的砍伐任务,又获得了几点微薄的贡献。三人决定去往青云坊市外围的散摊区一趟,将近期积攒的一些低级材料出售,换取几枚劣质但尚可一用的“凝气散”,辅助修炼。
青云坊市由书院管理,内区多为正规店铺,价格昂贵但品质有保障。外区的散摊则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但偶尔也能淘到些便宜货,是底层杂役和外门弟子常去之地。
三人来到散摊区,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摊位琳琅满目。他们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收购低级材料的摊位,换得了五枚灰扑扑的凝气散。
正准备离开,周子墨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角落里的摊位,围了不少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老家伙,你这块破铁疙瘩也敢要一块下品灵石?莫不是想灵石想疯了!”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周子墨三人本不欲多事,正要绕开,却听一个有些耳熟的老者声音倔强地反驳:“此物虽其貌不扬,但老夫偶然所得,坚不可摧,水火不侵,绝非寻常铁块!一块下品灵石,绝不还价!”
周子墨脚步一顿,这声音……似乎是那位在执事堂有过一面之缘,还出言提醒过他们的白发老执事?
他示意吴亦辰和宋梓辰稍等,挤进人群一看,果然是那位老者。此刻他正满脸通红地护着摊位上的一块黑黝黝、拳头大小、毫无光泽可言的金属块,对面是三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神色倨傲的年轻人。
“坚不可摧?哼,待我运足灵力,一掌将它拍碎,看你还有何话说!”为首那名内门弟子冷笑一声,手上泛起灵光,就要动手。
“坊市之内,禁止动武!”一名维持秩序的书院执法弟子喝道,但那内门弟子显然有所依仗,动作只是稍缓,依旧威胁意味十足。
老执事气得胡须发抖,却敢怒不敢言。他修为低微,又无背景,根本得罪不起这些内门弟子。
周子墨心中念头急转。这位老执事当初虽只是随口一提,却也算是一份善意。而且,他总觉得这老者似乎知道些外门区的隐秘,或许日后还有请教之处。此时若能结个善缘……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人群,对着那几名内门弟子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几位师兄请了。坊市有坊市的规矩,此物既然这位老先生坚持售价,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强求?”
那内门弟子斜睨了周子墨一眼,见他穿着杂役服饰,顿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杂役废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开!”
周子墨眼神微冷,但依旧平静道:“师兄说的是,在下人微言轻。只是执法师兄在此,若是闹将起来,恐怕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他这话看似服软,实则点出了执法弟子的存在,让对方有所顾忌。
那内门弟子脸色一沉,显然也明白这点。他狠狠瞪了周子墨和老执事一眼,哼道:“一块破铁,送老子都不要!我们走!”说罢,带着另外两人悻悻离去。
围观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老执事松了口气,对周子墨投来感激的目光:“多谢小友出言解围。”
周子墨摇摇头:“老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他目光落在那块黑黝黝的金属块上,心中忽然一动。坚不可摧,水火不侵?他想起那尊同样看似平凡的小鼎。
他沉吟片刻,问道:“老先生,此物您当真要一块下品灵石?”
老执事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老夫急需灵石购买一枚‘续脉丹’救治旧伤……此物是老夫年轻时在一处古遗迹外围所得,确实非凡,只是无人识货。小友若是有意,便拿去吧。”他似乎也觉得一块下品灵石要价太高,有些不好意思。
周子墨摸了摸怀中仅有的几块灵石——那是他们三人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积蓄。他咬咬牙,取出一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好,此物我要了。”
老执事一愣,似乎没想到周子墨真的会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灵石,将那块金属块递给周子墨,低声道:“小友,小心张禄……近日他似乎又在打听你们。”说完,便匆匆收拾摊位离开了。
周子墨心中凛然,握住那块入手冰凉沉重的金属块,若有所思。
吴亦辰和宋梓辰凑了过来。吴亦辰急道:“子墨,你疯啦!一块下品灵石就买这么个铁疙瘩?我们攒多久才能攒下一块灵石!”
宋梓辰也面露不解。
周子墨将金属块收起,低声道:“或许有用。而且,这位老执事,可能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一块下品灵石,结个善缘,提醒一句,值了。”
他看向老执事消失的方向,又回想了一下那几名内门弟子离去的背影,将他们的容貌记在心中。
暗流似乎从未停止,张禄的阴影依旧笼罩。但此次坊市之行,并非全无收获。不仅可能得到了一件奇特之物,更重要的是,再次印证了在这修真界,谨慎行事、广结善缘的重要性。
三人不再逗留,迅速离开了喧闹的坊市,返回外门区。
周子墨的心中,对实力的渴望愈发迫切。小鼎的秘密初现端倪,新的未知金属块入手,仇敌的窥视仍在,这一切都如同鞭子,抽打着他必须更快地向前奔跑。
回到木屋,周子墨将那块金属块和小鼎放在一起,两者皆是毫不起眼。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金属块,毫无反应,又尝试用其轻轻敲击小鼎,也只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来,并非那么容易勘破奥秘。”周子墨苦笑一声,却不沮丧,将其小心收好。
今夜,他再次服下聚气丹,沉入修炼。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向着人境后期的巅峰一步步扎实地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