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着极西之地那惊天变故的余悸与福生老师深不可测实力带来的震撼,周子墨与千旭阳一路疾驰,不敢有丝毫停歇,终于彻底离开了那片已然化作历史、被无形伟力生生抹平的是非之地。
数日后,一片无垠的黄色沙海映入眼帘。炽热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空气因高温而扭曲,热风卷着沙砾,打在护体灵力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这里,是西域有名的黄沙地带,荒凉、酷热,却也别有一番苍茫壮阔之感。
就在这片黄沙的边缘,一座巍峨的巨城如同匍匐的远古巨兽,雄踞于此。城墙由巨大的土黄色岩石垒砌而成,饱经风沙侵蚀,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坚固异常。城门上方,以某种蕴含灵力的朱砂镌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虹城。
周子墨二人,经过几日的奔波,来到了这天虹城。
说来也奇,这黄沙地带常年干旱少雨,今日却天色骤变,铅云低垂,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场罕见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干燥滚烫的沙地上,激起阵阵土腥气,很快便在低洼处汇聚成浑浊的水流。
周子墨二人顶着暴雨,来到城门前。城门口有身穿统一制式皮甲、气息精悍的守卫把守,入城者需缴纳十块下品灵石。周子墨随手付了灵石,并未引起什么注意,便与千旭阳一同踏入了这座闻名西域的雄城。
一入城内,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与外界的荒凉酷热、暴雨倾盆截然不同,城内竟是异常繁华喧嚣。宽阔的青石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酒楼茶馆传出的丝竹说唱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行人如织,摩肩接踵,有身负刀剑的修士,有穿着各色民族服饰的西域商人,也有普通凡人,形形色色,川流不息。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反而更添了几分江南水乡般的朦胧意境,与西域的粗犷形成了奇特的融合。
连日来的紧绷与逃亡,让周子墨和千旭阳都感到身心俱疲,腹中更是饥渴难耐。
“主子,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吧?”千旭阳眼巴巴地看着街道两旁香气四溢的酒楼,咽着口水提议道。
周子墨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两人略一打听,便寻到了天虹城中最为有名的酒楼——“醉仙居”。
这醉仙居高达五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即便是在这暴雨天气,依旧是宾客盈门,热闹无比。跑堂的小二肩膀上搭着白毛巾,脚底生风,在高朋满座的大堂内穿梭自如,唱喏声此起彼伏。
周子墨要了一个清雅的包间。包间临街,窗户上糊着洁白的窗纸,雨水敲打其上,发出悦耳的噼啪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独留一室静谧。
他点了满满一桌子的招牌菜:香气扑鼻、炖得烂熟的灵兽肉,色泽金黄、外焦里嫩的烤灵禽,灵气氤氲、汤汁乳白的鱼羹,还有几样精致爽口的时蔬小炒。更要了两壶醉仙居特有的“火烧云”灵酒,酒液呈琥珀色,入口辛辣,回味却甘醇绵长,一股暖流直透四肢百骸。
美食当前,周子墨也暂时放下了心头的种种思绪,与千旭阳大快朵颐起来。
就在两人吃得正酣时,周子墨眉心光点一闪,福生的虚影再次飘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主位。
“嘿!你们两个小子,吃独食也不叫上老夫!”福生笑骂一句,虚幻的手掌对着那壶“火烧云”一招,一股酒液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一道细流汇入他口中。
“嗯……酒还行,马马虎虎。这肉炖得火候差了点……”他一边品评,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周子墨和千旭阳早已见怪不怪,相视一笑,继续享用美食。这一顿饭,三人吃得是杯盘狼藉,心满意足。
结账时,看着那高达一百五十块极品灵石的账单,周子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爽快地付了账。这点开销,对于如今身家颇丰的他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离开醉仙居,雨势渐小。两人在城中寻了一处看起来颇为气派安静的客栈——“云来客栈”。客栈环境清幽,假山流水,回廊曲折,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典雅,床铺柔软舒适,确实是一处不错的落脚之地。
周子墨租下了一个带有独立小厅的套间。连日来的奔波、激战、惊吓,让精神和肉体都达到了一个极限。他什么也没想,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千旭阳亦是如此,在隔壁房间鼾声渐起。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翌日,清晨。
暴雨早已停歇,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湛蓝澄澈。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木窗,洒下斑驳的光影。
周子墨推开窗户,一股混合着泥土青草气息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窗外,客栈的庭院景致极佳,小径湿润,花草树木上挂满了晶莹的雨珠,在朝阳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
如此宁静美好的清晨,却未能完全驱散周子墨心头的阴霾。他凭窗而立,目光似乎落在了远处的虚空,思绪却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梓辰,亦辰……一别多年,不知你们如今身在何方?是安是危?可还……记得我这个兄弟?”他低声喃喃,眼中流露出一丝深藏的思念与担忧。曾经的兄弟,如今散落天涯,前途未卜,让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怅惘。
“哼,小子,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眼前的困境!”识海中,福生那带着几分戏谑又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你那两个兄弟,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混得比你还滋润。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极境修士……嘿,在这天武大陆,可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打破平衡的异数!”
福生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你必须尽快突破极境,踏入圣阶!唯有成就‘极圣’,你才真正有了一丝在这大陆立足、不再终日提心吊胆的资本!但是,极境成圣,所需的天地灵气是寻常修士的百倍、千倍!这片大陆上那些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早已被那些超然势力瓜分垄断,岂会容你一个散修,一个极境异类染指?”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冷酷与决然:“所以,摆在你面前的,几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修炼邪功!吞噬他人精血、灵力、乃至生命本源,以此来弥补那海量的资源缺口,强行冲关!”
“小子,你想清楚了吗?”福生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周子墨的心头,“一旦踏上此路,你便不再是寻常修士,而是邪修!是天下正道的公敌!你将背负无尽的骂名,被万人唾弃,成为臭名昭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你的手上将沾满鲜血,你的道途将遍布荆棘与白骨!你……可曾想好?”
周子墨沉默着,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棂。窗外的鸟语花香,与福生所描述的那条血腥残酷的道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仁慈?道义?他曾也心怀赤诚,但黑风山脉的尔虞我诈,杀戮之都的弱肉强食,极西之地的残酷争夺……这一路走来,他见识了太多修仙界的冰冷与真实。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无尽苍穹,眼神中的迷茫与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与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以无比坚定的意念回应道:“老师,我想好了。”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仁慈与道德,不过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的枷锁!我不想再做那个任人宰割、惶惶不可终日的弱者!”
“即便成为整个大陆唾骂的对象,那又如何?若这苍天不公,我便逆了这天!若这众生谤我,我便让这众生……皆尽俯首!”
“我会变强,强大到让整个大陆都不敢再非议我一句!强大到让这整片天武大陆……都臣服于我的脚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立下某种宏大的誓言。
识海中,福生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不知是赞赏还是叹息的低语:“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今日的决心,小子。这条路……不好走。”
这时,千旭阳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里间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道:“主子,咱们今天干啥去?”
周子墨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坚定未曾改变,他淡淡道:“修炼。”
话音落下,福生的虚影再次浮现。他袖袍轻轻一挥,两点灵光飞射而出,悬浮在周子墨和千旭阳面前。
灵光散去,显现出两枚古朴的暗红色玉简,玉简表面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吞噬与不祥的气息。
“喏,这就是那洛江帝口中的‘天帝级魔功’。”福生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那个老傻子,连魔功和邪功都分不清,真是蠢得可以。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魔功,而是彻头彻尾、损人利己的邪功——《无相劫血典》!”
他解释道:“修炼此典,可吞噬他人精血、血肉、乃至神魂本源,强行掠夺其修为与生命精华,化为己用,壮大自身。修行速度,确实远超寻常功法,堪称突飞猛进。但此法有伤天和,极其霸道阴毒,修炼者往往心性也会逐渐受到影响,变得残忍嗜杀,且必遭天谴反噬!”
福生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超然的自信:“不过,所谓天谴,不过是这下位宇宙天道规则的排斥与惩罚。有老夫在,区区天谴,挥手间便可令其消散,奈何不得你们。所以,你们无需顾虑天道,只需……尽情吞噬即可!”
他看向千旭阳:“千旭阳,这功法本是专为子墨这极境准备的。但念在你忠心追随,亦可一同修炼。不过,修炼之后,需更加谨守本分,听从号令,明白吗?”
千旭阳感受到那玉简中传来的强大诱惑,又听到福生保证无惧天谴,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忙抱拳躬身,声音颤抖却坚定:“是!福生前辈!主子!旭阳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周子墨则好奇地问道:“老师,这魔功与邪功,究竟有何区别?不都是些阴邪诡异的功法吗?”
福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魔功,求的是自在由我,率性而为,虽行事可能乖张,但核心仍在‘本我’,尚存一丝人性底线。而邪功……”他指了指那《无相劫血典》,“损天地以奉自身,夺众生而补己道,是完全的利己主义,为了提升实力可以不择手段,毫无人性可言。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便是邪功最真实的写照。”
“嘿嘿嘿,听起来……有点意思啊。”千旭阳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周子墨默然片刻,将福生的话记在心中,随即眼神一凝,伸手握住了悬浮在面前的暗红色玉简,触手一片冰凉。
“我明白了,老师。”他沉声道,“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福生点了点头,虚影变得凝实了几分:“盘膝坐下,屏气凝神,老夫亲自为你们讲解此典关窍,护持你们入门!”
周子墨与千旭阳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两人不再犹豫,当即在房间内寻了处空地,盘膝坐下,收敛心神,将神识沉入了那记载着《无相劫血典》的玉简之中。
福生的虚影悬浮于空,口中开始阐述那诡异而霸道的邪功法门,道道玄奥的音符伴随着无形的力量,笼罩住二人,引导着他们踏上了这条注定充满血腥与争议的变强之路。
窗外,阳光正好,岁月静好。窗内,一场关乎道心与未来的残酷修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