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边缘之地,一处早已荒废、被杂草与藤蔓占据的小村庄。
夕阳的余晖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一间勉强还算完整的土坯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与尘土的气息。
周子墨静静地躺在铺着干燥茅草的土炕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他身上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敷药并包扎好,破碎的衣袍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衫。
姜若伊坐在炕边,一双美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周子墨沉睡的脸庞,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心疼与难以化解的忧虑。她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轻柔地擦拭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从将他带到此地,已过去三日,他始终未曾醒来,体内神力枯竭,神魂也因过度催动那可怕的珠子而受损不轻。她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和悉心照料。
“子墨……快点好起来……”她低声喃喃,玉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窗外,荒村的寂静与中州那日的惊天动地形成了鲜明对比,却更让她感到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
与此同时,远在北荒极寒之地的冰魄玄宗,却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寒流与怒火之中。
宗门核心大殿“玄冰殿”内,温度低得足以冻结灵魂。九道窈窕的身影,正是狼狈逃回的九大圣女——冰晶、玄霜、凝雪、玉寒、冰瑶、灵冰、寒月、冰璃以及冰云仙子,她们齐齐跪伏在光可鉴人的冰晶地板上,娇躯微颤,头也不敢抬。
大殿尽头,那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宝座之上,端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整个大殿的空间都因他的存在而扭曲、凝固,无尽的寒意自主地向他朝拜。他,便是冰魄玄宗当代宗主,威震北荒,修为已达天帝级巅峰的——骸萧!
一道冰冷得不含丝毫情感,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声音,缓缓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九位圣女的神魂:
“副宗主被擒,尔等……安然归来?”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冰晶仙子等人瑟瑟发抖,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废物。”骸萧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宣判般的威严,“即日起,剥夺尔等圣女之位,打入‘寒寂冰渊’思过百年。何时悟得‘绝情’真谛,何时再论其他。”
九女娇躯剧震,寒寂冰渊那是宗门惩罚重犯之地,环境酷寒,且有蚀魂阴风,百年……几乎是九死一生!但她们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以头触地,颤声道:“谨遵宗主法旨……”
骸萧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中州方向,一丝难以抑制的杀意让整个玄冰殿都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周子墨……待本座从万妖岭抽身,必亲至东域,将你……抽魂炼魄!”若非人妖大战正值关键时刻,他身为顶尖战力无法轻易脱身,此刻早已杀穿大陆。
……
中州,姜家族地,象征着权力核心的“社稷殿”内。
族长姜天侯面沉如水,端坐于主位,往日里的儒雅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怒火。下方,紫脉的两位脉首——姜天右与姜云,正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大气都不敢喘。
“说!”姜天侯的声音如同闷雷,在空旷的大殿中炸响,“姜若伊!我姜家倾力培养的紫脉天才!你们二人,是如何教导的?!竟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叛出家族,相助外人!你们告诉我,这是何等道理?!这让我姜家,如何在中州立足?如何向其他八家交代?!”
姜天右浑身一颤,声音带着哭腔:“族长息怒!是我等管教无方,识人不明!请族长重罚!”
姜云也是磕头如捣蒜:“族长,那姜若伊定然是早已包藏祸心,与我姜家并非一条路啊!我等……我等实在未曾料到……”
“未曾料到?一句未曾料到就能推卸责任吗?!”姜天侯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坚硬的万年铁木扶手瞬间化为齑粉,“家族的脸面,都被你们紫脉丢尽了!滚下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一步!”
“是!是!多谢族长开恩!”姜天右和姜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社稷殿,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姜天侯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中,眼神阴鸷。他固然愤怒于姜若伊的背叛,但脑海中更挥之不去的,是周子墨祭出那混沌宝珠时,所带来的那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力感。“究极帝……镇魂珠……此子,已成气候,不可轻易再动了……”他心中暗叹,一股深深的忌惮与无奈蔓延开来。
……
姬家族地,庄严肃穆的“明月殿”内。
姬家六脉,十二位脉首,依照天枢、太微、紫宸、昭明、景辉、乾元的顺序,分坐两排。人人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悲痛与惶恐。坤仪脉脉首的空缺,以及族长姬莹莹被镇压的消息,如同两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殿内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忽然,大殿最上方,那尊象征着姬家最高权力的月光王座之上,毫无征兆地泛起柔和而圣洁的清辉。清辉汇聚,一道模糊却散发着无上威严与慈悲气息的女性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她出现的刹那,整个明月殿内的月光仿佛都有了生命,主动向她朝拜。一股虽不霸道,却浩瀚如海、深不可测的威压悄然弥漫,让在座的所有脉首都感到神魂宁静,却又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这正是姬家的定海神针,常年坐镇人妖战场前线,修为已达天帝级巅峰的——姬家老祖!
“我在前线,与妖族浴血搏杀,护佑人族疆土,只为尔等后辈能有一方净土,安心修行。”老祖的声音空灵而平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失望,“而你们,在后方,却与一素未谋面的小辈,争斗至此。”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空着的坤仪脉位置上,语气多了一丝沉痛:“坤仪脉两位脉首陨落,如今,连莹莹……也遭了劫难。她不仅是你们的族长,更是我看着长大,视若己出的孩子。”
天枢脉脉首姬岳阳,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满脸羞愧与痛苦,他离座躬身,声音哽咽:“老祖……是我等无能!辜负了您的期望,未能护佑族长周全,致使家族蒙受如此大难!请老祖降罪!”
其余脉首也纷纷起身,躬身请罪:“请老祖降罪!”
姬家老祖轻轻一叹,那叹息声仿佛蕴含着岁月的沧桑:“罢了。事已至此,追责无益。传我法令,自今日起,姬家上下,不得再主动招惹那周子墨。一切是非恩怨,待我从前线归来之后,再行定夺。”
“谨遵老祖法旨!”十二位脉首齐声应道,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更有对未来的茫然。
清辉散去,姬家老祖的身影悄然消失,大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那沉重的压力,却并未完全散去。
……
雷家族地,“天雷殿”内。
与姬家的沉凝不同,雷家大殿内充斥着一股狂暴、压抑、几乎要爆炸开的氛围。仅存的四脉八位脉首——惊雷脉雷彪彪、雷战,紫霄脉雷凌、雷震,疾雷脉雷迅、雷疾,劫雷脉雷罚、雷殛,皆正襟危坐,但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眼神中交织着愤怒、恐惧与不甘。
“轰咔——!”
一道紫色的毁灭神雷毫无征兆地在大殿穹顶炸响!刺目的雷光中,一尊完全由精纯雷霆凝聚而成的庞大身影,轰然降临在中央的主位之上!身影凝实,化作一位身穿紫色雷帝袍,面容威严,眼神开阖间仿佛有亿万雷霆生灭的老者。正是雷家老祖,一位脾气比雷狂更加火爆,修为亦达天帝级巅峰的绝世强者!
“废物!一群废物!”雷家老祖刚一现身,狂暴的怒斥声便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整个惊雷殿嗡嗡作响,八位脉首更是气血翻腾,耳膜刺痛。
“沉雷脉那两个蠢货死了才多久?!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现在倒好,连族长都被人镇压了!你们告诉我,家族耗费无数资源,培养一个帝境,一个天帝,是让你们这么轻易就去送死的吗?!啊?!”
惊雷脉脉首雷彪彪硬着头皮,试图解释:“老祖息怒!那周子墨已是究极帝,而且他最后祭出的那珠子实在诡异,族长他……”
“闭嘴!”雷家老祖根本不听解释,一道细微的雷弧闪过,雷彪彪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究极帝?珠子诡异?这就是你们无能的理由?!我雷家儿郎,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只会找借口?!”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强压下直接将大殿掀翻的冲动,声音如同寒冰:“听着!在我从万妖岭回来之前,谁再敢去招惹那个周子墨,给家族惹麻烦,老夫亲自劈了他!雷家,丢不起这个人了!”
话音落下,雷家老祖的身影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电蛇消散于空中,只留下满殿焦糊的气息和心有余悸的八位脉首。
“恭……恭送老祖……”
……
中州一战,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天武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繁华的修士城池,还是偏僻的荒野山村,所有修士都在热议着同一个名字,同一场战斗。
“听说了吗?中州那边出大事了!”
“雷帝周子墨!以一己之力,硬抗十一尊天帝!最后更是祭出神秘至宝,反杀三人,吓退八人!”
“我的天!十一尊天帝啊!那是何等概念?他竟然……”
“还有他那仆从,风圣千旭阳,也是了不得!独战数百圣境天才,杀得血流成河,据说最后还有姜家那位叛出的圣女相助……”
“雷帝……风圣……这主仆二人,是要逆天啊!”
“从此以后,这天武大陆的顶尖强者之列,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雷帝”周子墨!“风圣”千旭阳!
这两个称号,伴随着那场惊世之战的细节,迅速响彻四方,成为了无数修士敬畏、崇拜、或恐惧的象征。整个大陆的格局,因此而悄然改变。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传奇,正在废墟与鲜血中,冉冉升起。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此刻却静静地躺在一个无人问津的东域荒村中,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