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数日,穿越了无尽的风雪与荒原,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与北荒单调的银白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片横亘天地、巍峨到难以形容的巨型山岭。山体并非泥土或寻常岩石,而是通体由某种洁白如玉、在黯淡天光下依然莹莹生辉的巨石构成,宛如天神用最纯净的云朵雕琢而成的屏障。
山岭高耸入云,千仞绝壁陡峭如削,仿佛直通天际。更令人震撼的是,山岭之下,并非陆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呈现出奇异乳白色的浩瀚海洋!
海水并非浑浊,而是清澈中泛着温润的乳白光泽,如同稀释的玉髓,平静时宛如一面巨大的白玉镜面,倒映着巍峨的白岭与苍茫的天空。
海浪拍击着陡峭的白色山基,溅起的并非寻常的透明浪花,而是同样洁白如雪的泡沫,层层叠叠,发出低沉而恒久的轰鸣。海天之间,常有缥缈的白色浓雾流动,为这片奇景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朦胧。
“这就是……白海岭。”
千旭阳悬浮在半空,望着眼前这壮丽而奇异的景象,心中震撼莫名。
即便早已从王鑫利口中得知其名,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依然远超想象。
那白色的山,白色的海,白色的雾,构成了一幅纯粹、肃穆而又充满力量的画卷,与预想中前线应有的血腥肃杀之感截然不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王鑫利来到他身侧,望着白海岭,眼中也有一丝感慨:“不错,白海岭,九岭防线之一。虽非最前线的万妖岭,但也是抵御妖族入侵的重要支撑点。你看那山巅,”
他指向白岭最高处,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轮廓,“那是坐镇此岭的天君大人居所。”
天帝之上,方为天君!那是真正执掌一方、足以影响大陆格局的巨擘!千旭阳顺着望去,心中涌起无限向往。天帝,已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是镌刻在修士骨血中对“强者”二字的终极诠释。而天君……那更是传说般的存在。
后方,万毒教的一行人也已抵达。悦薇儿抱着布偶,歪头看着白海岭,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天真带笑的模样。
她与王鑫利之间,虽然因雷狂的震慑暂时罢手,但那股针锋相对的敌意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王鑫利转身,对千旭阳郑重抱拳:“千道友,白海岭已至。王某需先去岭上凌霄剑宗的驻地报备,并打探前线最新战况。此行多谢二位相伴,他日若在战场上相遇,王某定当竭力相助。”
千旭阳回礼:“王道友客气了,一路同行,受益匪浅。战场凶险,望道友珍重。”
悦薇儿在一旁嗤笑一声,声音甜腻却带着刺:“王师兄这就急着去报到了?可要小心些,别还没见到妖族,就先在路上被什么毒虫给咬了。”
王鑫利冷冷瞥了她一眼,剑意微凝:“妖女,管好你自己。若在战场上让我发现你行不轨之事,休怪我剑下无情。”
“哎哟,好凶哦。”
悦薇儿拍了拍胸口,故作害怕状,随即笑容转冷,“彼此彼此,王师兄。战场上刀剑无眼,毒雾更是无情,你可要……好好活着哦。”
两人目光如电,在空中交锋一瞬,随即各自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千道友,后会有期!”
王鑫利不再多言,化作一道青色剑光,径直朝着白海岭上一处隐约有剑气冲霄的建筑群飞去。
悦薇儿也对着千旭阳甜甜一笑,挥了挥小手:“小哥哥,小妹也先去教中据点啦,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呢。”说罢,带着万毒教众人,朝着岭上另一处弥漫着淡淡紫黑色雾气的区域掠去。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千旭阳与雷狂二人。
千旭阳深吸一口带着淡淡海腥与灵气的空气,对雷狂道:“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打听一下情况。”
两人飞向白海岭。靠近了才发现,这巨大的白色山岭并非完全自然形成,其上开辟了无数平台、洞府、廊桥与建筑。
越是往上,建筑越显宏伟,灵气也越浓郁,那最高处的天君居所更是被层层禁制笼罩,看不清具体样貌。
在山岭中下部,靠近一些天然海湾和较大平台的地方,形成了规模不小的聚集区。这里人来人往,气息驳杂,但修为普遍不低,至少也是圣境大圆满,帝境随处可见,天帝级气息也时有感应。
有行色匆匆、浑身带着血腥与煞气的修士匆匆赶回,也有正在休整、修补法器、交换物资的。
巨大的广场上,甚至有人就地摆摊,出售着从战场上获得的妖族材料、残破法器、以及各种疗伤丹药。
这里不像宗门那般井然有序,更类似一个巨大而繁忙的战争堡垒与后勤中心,充满了粗犷、务实与紧绷的气氛。
千旭阳找了个看起来还算整洁、名为“听涛阁”的大型休憩场所。这里提供临时洞府租住,也有酒肆茶楼,是前线修士回来放松、交换信息的主要地点之一。
缴纳了不菲的灵石后,他租下了一处带有小型防护阵法的临崖洞府,推开窗就能看到下方乳白色的浩瀚白海,景色壮阔。
安顿下来后,千旭阳没有急于闭关,而是带着雷狂来到了听涛阁底层最热闹的酒肆。他需要尽快了解这里的规则、局势,以及如何参与到前线的战斗中去。
酒肆内人声鼎沸,各族修士皆有。千旭阳选了个靠窗的相对安静位置坐下,点了几样灵食酒水,静静听着周围的交谈。
“……妈的,惧风城那边又丢了一个哨站,守着的三个帝境兄弟全没了!”
“听说妖族最近出动了几支‘影妖’部队,专门刺杀我们的指挥官和阵法大师……”
“补给线又被骚扰了,从柩玄岭运来的‘破妖弩’部件晚了三天!”
“有没有组队去‘碎星湖’猎杀‘冰甲玄龟’的?龟壳和妖核平分!”
“招募精通阵法的道友,稳固‘第九十一号烽火台’防御,报酬面议……”
信息纷杂,千旭阳快速过滤着。初来乍到,他需要一个切入点。
就在这时,旁边桌子一个略显疲惫但声音爽朗的男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老板,再来一壶‘烈火烧’,妈的,今天差点被一只臭鼬妖的毒气给熏死,得好好祛祛晦气!”
千旭阳侧目看去,那是一个穿着半旧青色战袍、约莫三十岁外貌的汉子,脸庞线条硬朗,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呈古铜色,左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非但不显狰狞,反而添了几分沧桑硬气。
他修为是帝境中期,气息扎实,隐隐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味道。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大口喝酒,眉宇间虽有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有神。
似是察觉到千旭阳的目光,那汉子也转过头来,看到千旭阳和雷狂,尤其是感受到千旭阳身上那属于“新人”的、与周围环境略有疏离但又实力不俗的气质,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新来的兄弟?面生得很啊。”
千旭阳心中微动,举杯示意,微笑道:“正是今日刚至白海岭。在下千旭阳,这位是我的同伴雷狂。道友如何称呼?”
汉子端起自己的酒碗,隔空碰了一下:“厉寒山,在这儿混了十几年了,大家都叫我老厉。”他打量了一下千旭阳,“千兄弟气息凝实,风之法则圆融自如,看来不是寻常帝境修士。来战场搏前程的?”
“厉兄好眼力。”
千旭阳心中对厉寒山的观感不错,此人眼神正,语气爽直,且显然对战场十分熟悉。“确是来此历练,寻求突破,也为略尽绵力。”
“哈哈,好!”
厉寒山似乎对千旭阳的坦诚很满意,“这鬼地方,想来搏前程的多了,但像千兄弟这么实在的不多。大多数要么眼高于顶,要么缩头缩脑。怎么样,对这儿还两眼一抹黑吧?”
“确实如此,正需厉兄这样的老手指点迷津。”
千旭阳顺势说道,让酒肆伙计给厉寒山那桌也添上酒菜,算是请客。
厉寒山也不矫情,道了声谢,便端着酒碗坐到了千旭阳这桌。“这白海岭啊,看着漂亮,底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灌了口酒,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从他口中,千旭阳对白海岭乃至前线有了更具体、更生动的了解。厉寒山告诉他,白海岭主要负责侧翼防御和后勤中转,压力比正面的万妖岭小,但同样会有妖族小股部队渗透袭扰,尤其是海上和雾天。
这里定期会发布各种任务,从巡逻、守卫据点,到清剿特定区域妖族、收集资源、护送补给等等,完成可以获得“战功”,战功可以兑换灵石、丹药、功法、乃至进入某些秘境修炼的机会。
厉寒山本人是一名擅长土系法则与近身搏杀的修士,隶属于一个名为“磐石”的中型战队,经常接一些守卫或攻坚任务。
他为人豪爽热心,见千旭阳初来,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许多经验:如何识别妖族的种类和弱点,战场上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险地和陷阱,如何与不同风格的队友配合,甚至哪里能买到性价比最高的疗伤药和修补法器。
“千兄弟,我看你人不错,实力也够。”厉寒山拍了拍千旭阳的肩膀,“要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队伍,可以跟我去‘磐石’看看。我们队长人公正,队伍氛围也好,正好最近接了个守卫‘沉雾湾’三号补给站的任务,缺人手。虽然任务不算顶尖,但胜在稳妥,适合新人熟悉环境。”
千旭阳心中一动。他确实需要尽快熟悉战场,加入一个靠谱的队伍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厉寒山给人的感觉颇为可靠,而且他提到的任务听起来也正合适。
“厉兄盛情,那便叨扰了。”千旭阳举杯。
“哈哈,爽快!”
厉寒山大喜,“放心,跟着老厉我,包你尽快摸清门道!雷……雷狂兄弟也是,一看就是高手!”
雷狂只是微微颔首,依旧沉默。
千旭阳看着窗外波澜壮阔的白海,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与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