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慕婉变得异常安静。
“魔障”两个字,一直压在她的心上。她开始相信,自己的存在,真的给他带来了麻烦和危险。
那些老和尚厌恶的眼神,他眉心的异变,都印证了这一点。她这几日不敢直视戮默,生怕从他眼中看到厌弃。
李慕婉偷偷抬眼,看向蒲团上的身影。
她想起很久以前,还在净池中时,曾听路过的小沙弥闲聊,说凡间的人,会将自己的一缕头发赠予最重要的人,寓意祈福平安,羁绊永存。
头发……
她低头,看着自己垂落肩头的乌黑长发。
这天深夜,确认戮默已进入深沉的禅定,李慕婉悄悄睁开了眼。
她蹑手蹑脚地坐起身,将自己的青丝,用叶片仔细地包裹起来,又扯下自己衣角的一根细线,缠缠绕绕,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护身符。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挪到戮默平日悬挂袈裟的木架旁。他的常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她将那个护身符,飞快地塞进了衣衫胸前的夹层里。做完这一切,她立刻退回自己的角落。
翌日清晨,戮默起身。当他拿起那件衣衫时,动作顿了一下。
他在接触衣物的瞬间,便察觉到了里面的异物,带着一缕莲花香。
傍晚,他褪下外袍,准备换上干净的衣物时,那个东西从衣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戮默低头,看着地上那个小东西。缝隙里,隐约可见一缕乌黑的发丝。脑海中浮现出她昨夜偷偷摸摸,紧张万分的模样。
他应该怎么做?
按照佛门戒律,按照他一直以来坚守的准则,他应该将这俗物毁去,甚至应该将她叫来,严加训斥,彻底断绝这等妄念。
他的指尖,已凝聚起一丝佛光,却迟迟未曾落下。
最终,指尖的佛光熄灭。
戮默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叶包拾起,将它握在掌心。他走到存放平日杂物的小木匣前,将叶包轻轻放了进去,合上盖子。
三个月后。
戮默在菩提树下入定,细软的白色花瓣轻扫过他的指尖。
“李慕婉。”戮默出声警告,但捻着佛珠的指尖微微收紧。
她立刻缩回手,化作人形跪坐在他身侧的石凳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一副乖巧模样。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得逞的笑意。
自从戮默那日收下她做的护身符后,她便日益放肆。起初只是安静待在角落,后来敢在他诵经时提问,如今竟敢直接以原身花瓣相触。
“佛子。”
她忽然又凑近了些,歪着头,目光好奇地落在我的胸口上。
“你这里,跳得好快。”
戮默闭眼,默诵清心咒。
咒文在心中流淌,却压不住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
戮默猛地睁眼,目光锐利看向她。
李慕婉被戮默的眼神吓了一跳,脸上笑意消失。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有趣。”
她不懂。
她什么都不懂。
不懂男女之防,不懂佛妖之别,更不懂她这无心之举,正在将他推向何等危险的境地。
如今,她学会了写字,学会了简单的礼仪,却依旧学不会何为分寸。
“退下。”
李慕婉眼圈一红,不敢多言,慌忙起身,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菩提树下。
戮默重新闭上眼,指尖拂过被她花瓣蹭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痒意。
清心咒早已念不下去。
他起身,走到菩提树粗壮的树干旁。池中莲花依旧,只是少了最灵动的那一株。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李慕婉端着一盏新沏的茶,小心翼翼,踮着脚走进来,将冷掉的茶换掉。做完这一切,远远地站在一边,低着头。
她在怕我。
这本该就是他想要的效果,让她知分寸,守规矩。
可为何……心头那股烦闷焦躁,不减反增?
戮默转身,走回石桌旁坐下,端起了那杯温热的清茶。
“过来。”
李慕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还是慢慢挪了过来,在他身前三步远处停下。
“再近些。”
她又挪近一步。
戮默放下茶盏,看向她:“可知错在何处?”
“不该碰您。”
“还有呢?”
“不该说您心跳……”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泛起红晕。
戮默沉默片刻道:“非礼勿动,非礼勿言。此乃为人处世之基本。你既化形,便当时刻谨记。”
“婉儿记住了。”她乖巧应声。
我看着她又长又密的睫毛,上面还沾着一点湿意。训诫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
“抄写《心经》十遍,静思己过。”
这是惩罚,却也是将她留在自己视线之内。
李慕婉似乎也明白了这点,眼睛一亮,小声应道。
“是。”
她取来纸笔,就在石桌的另一端跪坐好,开始认真抄写。
戮默重新捻动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