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个夜晚。
李慕婉刚整理完一批新收来的古籍,正坐在灯下,就着一杯清茶,翻阅一本关于古老符阵的残卷。
戮默如往常一样,静坐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滑动。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穿过紧闭的门窗,在室内盘旋而起,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啦作响。
李慕婉放下书卷,看向店内中央。
几乎在同一时间,戮默抬起了头,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烦。
他周身的煞气,微微波动了一下。
下一刻,店铺中央的空地上,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来人身穿玄色古式官袍,头戴方冠,面容古板严肃,手持一卷古朴书册和一支判官笔,正是阴司判官崔珏。
崔珏面色凝重,正要开口,目光却猛地瞥见沙发上的身影,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戮……戮默大人?”
他声音发颤,急忙快步上前,对着戮默的方向躬身行礼,几乎不敢抬头。
“不知尊驾在此,贸然打扰,万望恕罪!”
戮默并未放下手中的平板,只是冰冷的眼眸扫了一眼,算是回应。
崔判官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敢将视线转向站起身的李慕婉。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但语气沉重道。
“李道友,深夜来访,实有要事。”
李慕婉心知,能让一位判官如此失态,亲临阳间寻她,绝非小事。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判官大人请讲。”
崔珏哪有心思坐,他站在原地,语气急促道。
“李道友,实不相瞒,冥界地府出了天大的纰漏!镇压在无间狱底层的千年血狱鬼王,三日前冲破封印,逃入阳间了!”
听完,李慕婉神色凝重。
能冲破地府镇压数千年的封印,这鬼王的实力,恐怕远超她以往遇到的任何邪祟。
崔珏顿了顿,声音沉重继续道:“此鬼凶残,以吞噬生魂厉鬼增长功力,如今潜入阳间,恐怕已造下不少杀孽。”
他看向李慕婉,目光复杂。
“而李道长你身负玄阴之体,至阴至纯,对他而言,乃是无可替代的大补之物!他恢复力量后,必会前来寻你!”
李慕婉沉默片刻,指尖微微收紧。
她并不十分意外,玄阴体是福源,也是祸根,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被一尊千年鬼王盯上,压力非同小可。
“冥界地府的意思是?”她冷静地问。
崔判官见她如此镇定,眼中掠过一丝赞赏,随即苦笑道。
“阴间正在全力追捕,但阳间地域广阔,规则所限,我等地府鬼神行动多有不便。故而……故而想请李道友相助。”
“道友身负异术,又常在阳间行走,或能先我等发现其踪迹。若能将其动向告知地府,或……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加以阻挠,便是莫大功德。”
他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希望李慕婉当诱饵,兼侦察兵,必要时还得当第一道防线。
这时,一直沉默的戮默忽然开口,声音冰冷刺骨。
“冥界无能,欲以她为饵?”
崔判官浑身一颤,他连忙躬身。
“戮默大人明鉴!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情况危急,若让血狱在阳间彻底恢复,甚至更进一步,届时阴阳失衡,生灵涂炭,恐难收拾!李道友乃玄阴体,避……怕是避不开的。”
最后一句,他说得艰难,却是实话。有些因果,一旦沾上,便无法独善其身。
戮默不再说话,只是看向李慕婉。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但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李慕婉迎上他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她看向忐忑不安的崔判官,语气平静。
“我明白了。此事我无法置身事外。我会留意鬼王的踪迹,若有消息,会设法通知地府。”
她顿了顿,声音清冷地补充道:“但我也希望冥界清楚,我协助,是为苍生,也为自保。若事不可为,我自有决断。”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接下了责任,也划下了底线,她不会傻到去硬碰硬送死。
崔判官如释重负,连忙取出一枚漆黑刻满符文的骨牌双手奉上。
“此乃冥界地府传讯符,道友若有所发现,只需注入一丝灵力即可。小神告辞,万事小心!”
说完,他又对戮默的方向行了一礼,身影迅速变淡,消失在空气中。
李慕婉握着那枚冰凉刺骨的骨符,千年鬼王血狱……玄阴体……看来,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戮默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中的骨符,随手丢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平淡。
“有吾在。”
短短三个字,驱散了李慕婉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阴霾。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忽然觉得,即便前方是千年鬼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轻轻点头,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