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裂隙的危机在李汐沅那近乎“化无”的一指下暂时平息,但留在所有目睹者心中的震撼却久久未散。那道连接着无序冥土的裂隙,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也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更多潜藏在古神战场阴影下的目光。万墟道宗,这个在废墟中崛起的势力,已无法再低调。
墟碑秘境深处,时间在归墟道韵的微妙影响下静静流淌。李汐沅并未因击退冥土意志而有丝毫松懈,反而更深地沉浸于对《太古九幽忘情录》与自身归墟大道的梳理与融合之中。
与冥土意志的短暂交锋,尤其是吞噬了那根蕴含古老暴虐意志的手指后,归墟道种内融入了一丝极其精纯却又混乱堕落的九幽本源。这股力量与他原本包容死寂、造化、星辰、情念的道基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与磨合。道种内部,那株嫩芽在混沌中摇曳,根系疯狂汲取着各种力量,枝叶则努力平衡、调和着这些截然不同的属性。
《太古九幽忘情录》的心法在他心间如溪水流淌。“忘情非无情,乃驾驭万情……观心如水,映照万相,却不滞一物……” 他回想起与冥土意志对抗时,那充斥心神的怨毒、疯狂与杀戮欲望,若是以常情应对,即便能胜,也难免心神受染。但他以忘情录心法为基,持守本心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任万般负面情绪冲击,我自映照分明,却不为其所动,方能以最纯粹的道力,将那股意志“归墟”化无。
“驾驭万情……”李汐沅若有所悟。他所经历的,无论是聂枫等人的忠诚追随,云芷的孺慕依赖,还是冥土意志的疯狂怨毒,乃至墟瞳那漠视一切的终极寂灭,皆是“情”之一种,或炽热,或冰冷,或有序,或混乱。忘情,并非摒弃,而是超越其上,洞察其本质,从而……掌控。
他尝试引导体内那丝新融入的混乱九幽本源,不再强行压制或纯粹吞噬,而是以忘情之心去“观照”它,解析其中蕴含的“混乱之情”、“堕落之念”。起初,这股力量依旧狂暴,试图侵蚀他的心神。但随着忘情心境的深入,他仿佛化身局外之眼,冷静地审视着这股力量的每一分波动,每一种特性。那疯狂与怨毒,在他“心镜”之中,逐渐褪去了骇人的外衣,显露出其作为宇宙负面情绪与法则聚合体的本质规律。
渐渐地,归墟道种内部那剧烈的冲突开始缓和。混乱九幽本源不再是被镇压的囚徒,而是逐渐被道种的核心混沌所包容、转化,成为了滋养嫩芽的另一种“养分”。嫩芽之上,除了四色光华与那抹吞噬暗色外,隐隐又多了一丝极淡的、仿佛能引动心魔的暗红纹路,代表着他对“混乱”与“堕落”的初步理解和驾驭。
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仿佛包容了更多的可能性。真仙中期的境界彻底巩固,并朝着更深层次迈进。
就在李汐沅于忘情之境中渐有所得时,秘境之外,被他点化、与宗门气运相连的墟碑,似乎也感应到了他道境的提升,产生了新的变化。
这一日,负责日常维护和监测墟碑的青霖,以及正在碑下体悟星辰法则的星尘,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异常。
墟碑那灰蒙的碑身之上,原本铭刻的世界生灭、星辰轨迹、草木枯荣等景象,流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碑体靠近基座的位置,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辅助铭文旁,竟有点点微光开始凝聚,逐渐勾勒出一些全新的、更加复杂玄奥的图案雏形!这些图案似乎蕴含着空间折叠、位面牵引的至高道理!
“这是……墟碑在自我衍化?还是道祖境界提升,引动了碑内更深层次的传承?”青霖虚影波动,带着惊疑与喜悦。作为造化源树之灵,她对这种本源层面的进化尤为敏感。
星尘所化的星辉少年则仰头望着那些新生的图案,胸口定星祖炁微微发热,他感到自身的星辰法则与那些图案产生了一种遥远的共鸣。“道祖……这些图案,似乎在指向……某个遥远的星空坐标?”
与此同时,远在神界前哨,一直默默观察万墟道宗的昊宇神将,也通过高精度监测法阵,捕捉到了墟碑这细微的变化。他手中一枚用于记录和分析的玉简发出微光,将“目标石碑出现未知衍化,疑似蕴含高等空间法则”的信息再次标记,准备传回神界。李汐沅和万墟道宗的价值,在他心中不断上调。
墟碑秘境中,李汐沅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内敛,显得更加平静深邃,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一切情感的源头与归宿。他感受到了墟碑的变化,也通过墟碑与宗门的联系,感知到了外界因他悟道而产生的细微涟漪。
“忘情初悟,道途渐明。”他低声自语。此番对《太古九幽忘情录》的深入体会,让他找到了更快融合各种外来本源、夯实归墟大道根基的方法。不再仅仅是蛮横的吞噬,而是以忘情之心驾驭、解析、包容,真正做到纳万道于一体。
他心神微动,传讯给秘境中其他几人。
片刻后,聂枫、蛮骨、敖烬、木青、玄骨、云芷、星尘齐聚。
李汐沅目光扫过他们。经过连番征战与闭关消化,众人气息皆有不小提升。聂枫剑意更纯,蛮骨战体更固,敖烬雷火交融,木青生机内蕴。玄骨、云芷、星尘这三名核心弟子,进步尤为显着,已隐隐成为宗门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道境之悟,非闭门造车可得。”李汐沅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道韵,“墟碑异动,预示机缘。古神战场广袤,蕴藏无数失落传承与位面通道。我欲遣尔等,分头探索,既是历练,亦为宗门探寻前路。”
众人精神一振,皆知这是道祖要开始主动向外拓展了。
“聂枫、敖烬,尔等率一队墟神卫,向西探索。零壹探测到那片星域有强烈的庚金锐气与破碎剑意残留,或与某处古剑修遗迹有关。”
“蛮骨、木青,尔等向北,那片区域生命反应奇异,既有磅礴生机,亦有深沉死气交织,疑有生死轮回之秘。”
“玄骨、云芷,你二人一组,深入西南灰烬之海,那里寂灭气息浓重,且时有幽冥波动,或能找到其他九幽基石的线索,亦可进一步磨砺尔等对死寂与情念的掌控。”
“星尘,”李汐沅看向星辉少年,“你随墟碑感应,追踪那新衍化图案所指的星空坐标。你的定星祖炁,或为关键。”
分配完毕,众人皆无异议,反而跃跃欲试。
“谨遵道祖法旨!”七人齐声应诺,气势如虹。
李汐沅微微颔首,取出数枚以自身归墟道衍炁凝练的符箓,分别赐予他们。“此符蕴含吾一击之力,并可于危急时撕裂空间,瞬间回归宗门。切记,探查为主,遇不可力敌之险,即刻退回。”
“谢道祖!”众人接过符箓,感受其中蕴含的恐怖道威与空间波动,心中更定。
很快,四支探索队伍悄然离开了万墟道宗,如同四支利箭,射向古神战场未知的深处。宗门的运转并未因此停滞,在零壹和青霖的统筹下,一切井然有序,防御体系依旧森严。
李汐沅则重新闭上双眼。派遣众人外出探索,既是为了宗门发展,也是为了让他能更专注于自身的修行。他隐隐感觉到,《太古九幽忘情录》的下一重境界,以及归墟道种的下一次蜕变,需要更庞大的积累与更深刻的悟道契机。而这契机,或许就在这古神战场深处,或许在那些探索队伍可能带来的发现中,也或许……在那高高在上的神界,乃至其他更遥远的位面。
他以忘情之心,静观万变,等待着属于他的,下一个“道缘”。
而在遥远的神界,某座悬浮于无尽云海之上的辉煌神殿中,曦月神君看着昊宇传回的最新报告,尤其是关于“墟碑衍化”与“李汐沅疑似悟道突破”的信息,她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
“归墟……忘情……竟能如此契合?”她低声轻语,空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那片被寂灭笼罩的古神战场,“变数,越来越有趣了。传令,加大对该下界宗门的观察等级,非必要,勿插手其发展。本君倒要看看,这条沉寂万古的道途,能走出怎样的……新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