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裹着湿凉的风砸在脸上时,林梦是被冻醒的。
混沌里睁开眼,青砖地面浸着半指深的水,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滚进领口,凉意顺着脊椎钻透四肢。她撑着湿冷的砖缝坐起身,指尖冻得发颤,后背先抵上了墙,像只被惊起的兽,先寻好了能借力的壁垒。
抬眼时,雨幕裹着庭院的凉,把石桌旁的身影晕成雾里的剪影。
律者正转着盏白瓷茶杯,指尖蹭过杯沿的弧度漫不经心,茶水的热气裹着冷香,慢悠悠漫进雨丝里。听见动静,他那双眼才慢悠悠扫过来,是浸了碎金的瞳,落着笑,却像淬了冰:“醒得正好,这院子,是不是比那满是硝烟的战场顺眼多了吧?”
林梦攥紧了沾泥的袖角,指节泛白。这人前一秒还在崩坏区掀动重力场,此刻却端着茶杯,像个寻常的看客。她喉结动了动,声音是压着的冷:“你到底想做什么?”
“急什么。”律者指尖轻敲杯壁,清脆的声响撞碎雨音,他抬眼时,金瞳里的笑又深了点,“先陪我喝杯茶,毕竟你现在是我‘请’来的客人。”
话音落时,他拎起茶壶,瓷质壶嘴稳稳倾出一杯热茶,茶水落进空杯时,连半滴都没溅出来。“虽是头回喝你们人类的茶,但盯着你们的日子可不少,”她指尖顿在杯沿,笑里裹着点嘲弄,“沏茶这点事,看也看会了。”
氤氲的热气裹着茶味漫过来,林梦喉结又动了动,后背却没松半分。那暖意像钩子,勾着她冻得发疼的骨,可她盯着那杯茶,指尖蜷得更紧:她不信这魔头会平白无故递来暖意。
律者像是没瞧见她的戒备,指尖推着茶杯往她那边滑,杯底擦过石桌的轻响浸在雨里,漫不经心:“尝尝?总比淋着冷雨强。”
林梦盯着那杯冒热气的茶,沉默着往前挪了半步,鞋跟碾过湿砖的轻响,在雨里格外清晰。
指尖刚要碰到杯沿,又猛地缩回,抬眼时,目光像绷紧的弦,撞进律者的金瞳里:“你到底为什么抓我?别绕圈子。”
律者没接话,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杯沿,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你相信命运吧!。”她抬眼看向院外,雨势忽然紧了,砸在凉亭顶的声响裹着湿意涌进来,他语气轻得像叹息:“你们人类总说人定胜天,可崩坏降临时,谁能逃开既定的轨迹?”
“我不信什么命运,”林梦皱起眉,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里裹着硬气,“我只信自己的力量。”
律者轻笑一声,金瞳里闪过丝欣赏,随即又覆上冷:“你倒是有几分骨气。不过命运像这雨,无论怎么挣,它总会落下来。”
“那又如何?”林梦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不会向命运低头,更不会向你屈服。”
律者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身形颀长,影子罩住林梦时,雨丝裹着她衣摆的冷香落下来。
指尖忽然抵上她的额头,重力场的微压让她后颈发紧,却没真的伤她。金瞳里的嘲弄淡下去,剩了点近乎悲悯的冷:“你以为,你的‘力量’,能扛过崩坏的终焉吗?”
林梦偏头挣开那指尖,发梢的水珠溅在他腕上,声音发沉:“扛不扛得动,轮不到你评判。”
“是吗?”律者忽然笑了,抬手拂开她额前湿发,指腹擦过她眉骨的伤痕,语气轻得像低语,“那你猜猜,你那些同伴,爱莉希雅、凯文,他们的‘力量’,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话像冰锥扎进心口,林梦攥着拳的指节彻底白了,声音发颤却发狠:“你敢动他们试试!”
“我不会动他们,至少暂时不会。”律者垂眼,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臂,语气轻得像说闲事,“我只是派了些崩坏兽,牵制住他们而已,毕竟,以你们的技术,应该很快找到这里吧?”
林梦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果然,那些崩坏兽是诱饵,她算准了同伴会为找她分散兵力。她咬着牙:“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律者指尖转着茶杯,语气漫不经心,尾音却缠了丝虚假的温柔:“自然是毁灭人类啊。”
她忽然倾身,金瞳里的冷光撞进她眼底,“别忘了,我是律者。是专门毁灭人类、碾碎文明的律者。”
林梦后背绷得像张满的弓,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律者低笑出声,金瞳里裹着戏谑:“不会得逞?”她指尖敲了敲石桌,茶渍晕开的水痕颤了颤,“那你知道现在的我是谁吗?”
林梦愣了愣,还没接话,她已直起身,衣摆扫过石凳带起缕冷风:“现在你看见的,只是我意识的投影而已。”
“投影?”林梦瞳孔骤然缩紧,攥着袖角的手指猛地蜷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刚才的压迫感、指尖的温度、那杯茶的热气,此刻都像场幻梦。她声音发颤,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你本体在哪?!”
律者淡去的轮廓里溢出声轻笑,金瞳的光在雨幕里晃了晃:“不用震惊,很快你就会见到我的。”他指尖虚点向院外,雨丝忽然凝在半空,结成细碎的冰晶,“至于现在——”那投影的声线裹着冷意沉下来,“就让我看看,你要如何阻止这场崩坏?”
话音落时,石桌忽然“咔”地裂出道缝,那杯没动过的茶晃了晃,连带着满院雨幕,一起碎成了光屑。
律者的身影彻底融在湿凉的风里,只剩最后一句轻得像幻觉的话,撞在林梦耳旁:“等你见识到真正的绝望,就知道反抗是多么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