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凉王府,虽依旧称不上奢华,却比那驿馆和行军帐篷舒适了不知多少。
萧景琰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那只旧布老虎,很快就在熟悉的环境中沉沉睡去,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然而,风暴正在宁静的表象下悄然汇聚。
书房内,刘伯屏退左右,只留下两名从凉州就跟来的、绝对可靠的老仆。
“我们离开这些时日,凉州情况如何?赵元可有异动?”刘伯沉声问道。
一名老仆躬身答道:“回刘管事,表面上一切如常。赵元每日处理政务,并无逾矩之处。但暗地里,王府周围眼线明显增多,不仅有郡守府的人,似乎还有几股来历不明的势力。府中仆役,也发现有几个生面孔试图打听王爷在北疆的详细经历,尤其是……那天火之事。”
另一名老仆补充道:“京城方面,据我们安排在驿站的人回报,近期往来京城的信使格外频繁,多是赵元派出的。另外,约半月前,有一支来自京城的商队抵达,规模不大,但停留时间颇长,与郡守府往来密切,其首领深居简出,不似寻常商人。”
刘伯眼神微冷。
果然不出所料。
王爷在铁壁城的表现太过惊人,“天火焚帐”之事根本瞒不住,恐怕各种版本、添油加醋的消息早已传回了京城。
太子与二皇子即便因胡人内乱、边关未失而暂时受挫,未能借胡人之刀除掉王爷,但他们的杀心,只会因此更炽!
王爷的存在,已然成了他们心头最大的刺。
一个“洪福齐天”甚至能“引动天罚”的皇子,哪怕他痴傻,其威胁也远超那些精明强干的兄弟。
更何况,这“痴傻”是真是假,恐怕那两位多疑的兄长,此刻心中已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赵元,这个太子安插在凉州的钉子,此刻的态度愈发微妙。
他明面上不敢得罪声望正隆的王爷,但暗地里,必然早已接到京城新的指令。
那支神秘的京城商队,恐怕就是为此而来。
“新一轮的阴谋,已经在酝酿了。”刘伯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们这次,会用什么手段?”
下毒?经过上次太子赠礼事件,王府饮食管控极严,寻常毒物难以下手。
刺杀?王府戒备森严,王爷自身似乎又有莫测之力护佑(至少在旁人看来如此),成功率不高。
构陷?需要合适的时机和罪名。
还是……利用这北疆之地特有的“天灾”或“精怪”?
刘伯心思电转,将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过了一遍。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加派人手,严密监控王府内外,尤其是厨房、水井以及王爷的起居之所。所有进出物品,必须经过严格检查。对赵元派来的人,虚与委蛇,但要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那支京城商队,想办法摸清他们的底细。”刘伯迅速下达指令。
“是!”两名老仆凛然应命。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刘管事,郡守府派人送来请柬,言道三日后在郡守府设宴,为王爷接风,并庆贺北疆大捷,请王爷务必赏光。”
一名侍卫在门外禀报。
刘伯接过制作精美的请柬,打开一看,落款正是赵元。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宴无好宴。
这恐怕是试探,也是新一轮交锋的开始。
“回复郡守府,王爷旅途劳顿,需静养几日。三日后若王爷身体允许,自当前往。”
刘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他需要时间观察和准备。
夜色渐深,凉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郡守府,书房密室。
赵元卸下了白日的伪装,脸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锦袍、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正是那支京城商队的首领,实为东宫的一名心腹谋士,姓胡。
“胡先生,你都看到了。那傻王回来,是何等风光!如今凉州民心,几乎尽归他手!若他真有引动天火之能,哪怕只是运气,也足以让我等束手束脚!”
赵元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胡先生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淡淡道:
“赵大人稍安勿躁。天火之事,太过玄奇,未必尽实。即便为真,人力有时尽,天威岂可常借?太子殿下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结果。”
“殿下有何指示?”赵元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胡先生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殿下之意,此子断不可留。然其声望正隆,不宜明杀。需借刀杀人,或……令其‘自然’消亡。”
“如何借刀?如何自然?”赵元追问。
“北疆之地,天灾频仍,精怪横行,不是吗?”胡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据闻,凉王殿下对‘驱灾辟邪’颇有心得?那不妨,让他再去应对一些更‘棘手’的麻烦。比如……即将爆发的蝗灾?或者,某些被惊动的、沉睡已久的‘老朋友’?”
赵元目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先生的意思是……”
“具体事宜,我已安排妥当。赵大人只需配合即可。记住,要做得干净,不留痕迹。要让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天意,是凉王殿下……福薄,承受不起这滔天的洪福。”
胡先生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赵元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下官明白。”
两人在密室中低声商议,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如同鬼魅。
暗箭,已然上弦,瞄准了那座看似平静的凉王府,瞄准了那个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孩童世界的痴傻王爷。
凯旋的荣耀之下,是更深的杀机在暗流涌动。
凉州,这个萧景琰名义上的封地,此刻已成了风暴眼的中心。
而远在京城的东宫与二皇子府,想必也正进行着类似的密谋。
新一轮的生死较量,才刚刚开始。